長篇小說《尋找》之三 相片
第二節(jié)相片
秋日的陽光轉(zhuǎn)化得很快,不一會兒功夫,已經(jīng)由火紅色變成橙黃色了。盡管一天沒吃東西,但呂慶蘭并不感到肌餓,只是夢中的情形一直在慶蘭的腦海中閃現(xiàn),這個禮拜,老師布置書面作業(yè)不多,呂慶蘭索性沒有憂慮地躺在床上瞎想,要是夢中的情景是真實的,那該多好?。?/p>
呂慶蘭無奈地翻了個身,這才感覺到整個枕頭都濕透了,哎呀,千萬不要把我放在下面的相片弄濕了???呂慶蘭迅速從胡思亂想中擰過神來,趕緊將相片小心地拿了出來。還好,幸虧呂慶蘭,用一張從爺爺收回的荒貨堆里找出來的塑料書皮,將相片完整地包著,相片上沒有一丁點兒水漬,五年了,呂慶蘭沒有讓這張相片有一丁點兒發(fā)黃。每次爺爺要給慶蘭曬被子、洗床,呂慶蘭就將相片放到自己的小衣柜里面墊著的報紙下面,不讓它有一丁點兒卷曲。對呂慶蘭來說,這不僅僅是一張珍貴的照片,這就是自己思念媽媽的源泉。每次看到這張照片,小小的呂慶蘭就會感到無限的慰藉,媽媽仿佛總在冥冥之中在關(guān)心著自己,在保護著自己。想一想拍這張照片當(dāng)時的情景,呂慶蘭覺得是自己最快樂的事情。
那是一個夏日的早晨,這一天正是六一兒童節(jié),天空格外的藍,風(fēng)是那樣的輕,水是那樣的明亮,小孩子一個個都活潑動人。那天,呂慶蘭牽著比她小一歲的弟弟慶勇,在打曬場上又蹦又跳。那些小孩子們并不知道那天是自己的節(jié)日,大人們也不曾告訴他們,他們只是看見那些小哥哥、小姐姐們吵著、鬧著要穿新衣服、新鞋子去上學(xué),便也鬧著大人們給他們穿上花衣服,就高興起來。那天,呂慶蘭穿著一件白褂子,下面配著一條印有許多小花的綠顏色的短裙子,弟弟慶勇好像穿一件滾著藍邊邊的白汗衫,胸前印著彩色的圖案,下面穿著一條蘭色的長褲,還是開檔的哩!在小慶蘭的記憶中,慶勇是個強壯的孩子,皮膚很白,那時個子已有慶蘭高,除了跟姐姐玩,他總喜歡自己一個人玩,不怎么愛說話。
那天,正好那位城里的照相師傅又來了(那時確有城里會照相的人隔三差五到鄉(xiāng)下來照相)。在許多婦女的慫恿下,慶蘭的村長爺爺答應(yīng)這幫小孩子們,用一個小時的時間,給這幫小孩子們照相,費用由隊里出,這個好消息讓呂慶蘭和所有在場的小孩兒們高興得不得了。
慶蘭爺爺怕熱,總剃個光頭,那天他穿著一件已經(jīng)泛黃的短袖汗衫,系著一條舊灰布長褲,在地里鋤草,嘴里還叼著根旱煙管。爺爺?shù)穆曇裟荏@震八方,隨著爺爺大喊一聲“同志們,休息一小時!”頓時,所有的草帽都“嘩”地一下從青青的麥地里踴進了打曬場,有扛著鋤頭的,有腰里還系著小竹簍的,有捏著小鐵鍬的,有背著藥水機的,頃刻間,工具都被整齊地放到一邊,草帽圍成個圓圈,開始照相了,人多時間緊,規(guī)定每戶只能照一張相片。呂慶蘭牽著慶勇的手,到處找媽媽(慶蘭爸爸和村里幾個小干部,被派到汈汊湖里看管水田去了),呂慶蘭仰著臉,在人群中一張張面孔里,焦急地搜尋著媽媽的身影,可怎么也找不到媽媽。(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爺爺已經(jīng)在喊了:“抓緊時間,抓緊時間!還有哪戶的小孩沒照???”呂慶蘭拉著弟弟,擠出哄擠的人群,大聲地喊著:“媽媽,媽媽,你在哪里呀?”她幼嫩的聲音被嘈雜的喧鬧聲淹沒了,媽媽聽不見慶蘭的呼喚,仍然不停地在點著棉籽。
慶勇看見媽媽了,還在地里,慶蘭馬上向媽媽跑過去,拉起媽媽的手就往回跑,“快點,媽媽,快點去照相!”媽媽一把把慶蘭拉住,笑著說:“你牽著小勇和爺爺去照吧!媽媽不喜歡照相!”呂慶蘭和慶勇都哭了起來,“不嘛,不嘛,別的小孩都是和媽媽照,我們就要和媽媽照!”媽媽終于拗不過,起身走向打曬場,兩個孩子這才破涕為笑了。
呂慶蘭摘掉媽媽身上的小竹簍和帽子,替媽媽理了理額上的頭發(fā),然后爬到媽媽坐的長凳上,用雙手圈住媽媽的脖子,將臉緊緊地貼著媽媽的臉,小慶勇救端了張小椅子,坐在媽媽的膝前,媽媽一手摟著慶蘭的身子,一手扶著慶勇的肩。在照相的那一刻,在呂慶蘭幼小的心田里,充滿了無限的歡樂和幸福感,她笑得是那么甜、那么開心,媽媽也笑了,深深地發(fā)自內(nèi)心的,這一點,呂慶蘭早就從那張視若珍寶的相片里讀了出來。
大約過了一個星期,相片送來了,呂慶蘭看著相片,愛不釋手,她詫異自己笑起來竟是好看的,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沒有把慶勇的臉照出來,在照片的右下角,只露出他烏溜溜的一頭短短的黑發(fā),連額頭都沒有照出來,也不知那個照相師傅怎么搞的。正當(dāng)慶蘭拿著相片左看右看時,媽媽生氣地呵斥慶蘭,叫她把相片扔到糞堂里去,呂慶蘭好生委屈,更加覺得莫名奇妙,但看到媽媽從未有過的怒容,也只好無奈地照做。待媽媽又下地干活去了,呂慶蘭趕緊從糞堂里撿回了相片,并把它輕輕地擦干凈,然后把它平平地塞進自己的小枕頭下面。
相片上的媽媽,看起來那樣年輕,那樣和藹,呂慶蘭真不明白,為什么媽媽要扔毀這張相片。呂慶蘭偷偷地將這張相片好好地收藏著,沒有一個人知道她的這個小秘密,而心中的疑問,也成了她總也解不開的謎。呂慶蘭更沒有想到,這張相片,竟是媽媽留給自己唯一的紀念!
呂慶蘭久久地凝視著相片,臉上的笑容逐漸被疑云所代替,但她要到哪里去尋求答案呢?她實在想不出來。
突然,虛掩的大門被推開了,是爸爸和娘娘他們回來了。呂慶蘭趕緊藏好相片,然后穿好衣服,推開房門,準備出去做飯,仿佛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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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尋找》之三 相片的評論 (共 9 條)
妹QQ497906263:寫的真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