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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島孤魂

2010-10-28 08:38 作者:江南一小霸  | 1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吳大勤

我正沉睡于午的靜默中,床邊的電話催命般吵醒我的酣。

接起話筒,便是一陣撕裂般滴血的聲音,“我以為真正的天涯浪跡,我的心才能燦爛寧靜,輾轉(zhuǎn)索求,我無以棲居,那次你救我于懸崖,這次我停下心靈遠(yuǎn)旅,死于異域……”聲音孱弱凄涼,斷斷續(xù)續(xù),最后驟然而止。良久,另一個聲音出現(xiàn)?!敖踹@次割脈自殺,我們發(fā)現(xiàn)時她已危在旦夕,一切搶救無益……她已停止呼吸了!”我一陣驚悸,著實(shí)吃驚。

姜熙是真的死了,生命輕盈,一顆星星的微笑墜落了。我并不知她去了大西洋美利堅(jiān)的三藩市,三年了,有朋友說她在天山服毒自殺,有人說她在海子臥軌的山海關(guān)重蹈短命詩人臥軌而死。我一直沒有她真實(shí)的消息,當(dāng)我睡意里聽到她的聲音時,成了她潔身生命的最后遺言。她床前流滿了血,象孩子般,靜靜地躺在床上,哀愁而高傲。手握話筒,我感到大地的悸動,彼岸的聲音飛沙肆虐。

多年以前在北京認(rèn)識她,當(dāng)時我在師大學(xué)習(xí),她是大四英語系的學(xué)生。一個夜騎著單車如風(fēng)般馳過我們的宿舍,把我撞了個仰面朝天,衣服撕爛流出了血。她說送我去醫(yī)院,我說傷疤是獎給男人的勛章,不用了。她搓手歉意,然后找了塊布為我包扎傷口。我笑笑說,陪我宵夜,面對我一臉傻氣,她并沒有拒絕。我們便去了學(xué)校里熱火朝天的食市。姜熙太原人,有些酒量,但我沒想到這么漂亮的女孩,竟如此哀愁,她舉杯:“飲人生悲哀,杯中找尋疲憊的生命,發(fā)表絕望的致辭?!币粋€未涉社會而如此失落絕望的天之驕子,當(dāng)時象不解的迷霧般誘惑圍繞我。

后來多次接觸,知道她的成績特好,卻不喜合群。平時要不就是躺在床上看書,要不就騎著單車滿街放飛。她青勃發(fā)的生命,聰明孤傲,內(nèi)心善良,純潔。她出身于文藝之家,曾組織班級的文藝演出,做過家教,大一時是學(xué)校的活躍分子,到后來她徹底地頹廢了,不喜歡參加集體活動,變得不羈而孤獨(dú)。卻著狂地讀書寫作。從她的詩文里,我知道她是個追求生活高質(zhì)量心靈純潔絕不與污濁同流的人。上大學(xué)前的幻想和生活中的打擊使她失意。她曾經(jīng)為地方公司搞過策劃寫過文稿,也做過家教,期間不同程度地接觸了社會,用她的話是看到了官紈的丑陋和社會的黑暗,因而對人類庸眾有一種嘔心的絕望?!疤稍诖采峡磿羌儩嵉?,寫詩作文是崇高的,世界變得愈來愈破碎。生活在世界上如同棲居于荒島中,蛇蝎猛獸隨時會侵吞我們的生命,我們隨時會沉沒于黑海惡浪中,人類面臨的只有悲劇的結(jié)局。”她表示了只有自我毀滅才能自救。這份悲劇的絕望著實(shí)令人恐懼,其心靈破碎化的強(qiáng)烈已見自殺意識的端倪。(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學(xué)校是十二點(diǎn)鐘后關(guān)燈的,她總是打起手電筒讀書,有時夜深了還騎車狂跑在街上。她性格愈來愈孤僻,有一次居然跑到秦皇島北戴河欲沉海自殺,我和幾個朋友得訊趕去才把她留住。由于她夸張美化生活,把生活想象成伊甸園,因而無限膨脹生活的挫折和不如意,脾氣尖銳而偏激。她常常徹夜不眠和數(shù)日不食,以抗拒堅(jiān)硬如石的現(xiàn)實(shí)和對世態(tài)世象的憤然。自以為被黑暗和悲痛裹挾的姜熙是絕對不相信人類是光明的。因而也根本聽不進(jìn)“活著真好”和“幸福在心間”的話,對世界絕對美好的幻象和狂迷使她在生活中陷入無以自拔的境地。畢業(yè)后,她自愿到鄉(xiāng)村的一間中學(xué),她單純地想象只有農(nóng)村才可找到她夢幻中飛翔翩翩的圣潔世界。自小就被父母呵護(hù)有加的城市姑娘,又怎知貧瘠的鄉(xiāng)間生活的艱苦,她操縱并導(dǎo)演這一可悲前景,自己也遁入了更深的悲劇之中。

她是指著校長的鼻子狠狠一頓罵,翌日便一輛單車,一身行囊,毫無目的地瀟灑浪跡。我曾收到她一封信,表示了對人世的無奈和流浪艱難的困惑。但表示要流浪下去,那一天找個地方一死了事。信中錄有她的好友王崎的詩句:‘‘我向往是一陣急驟的暴/打在所有表情呆板的屋頂/流向所有殘破僵硬的房檐/流向掛在檐角遲疑的水滴/我向往水流沖出屋頂時飛進(jìn)的剎那/開放了世界上最純潔的花朵/以最純潔的微笑向最純潔的本性致意”。此時的姜熙向往生活純美本性還是可見的。我想,生活那有絕對的純潔美麗,正是這種唯美的理想主義逼迫她無以棲居。

那封信后,便了無她的消息。倒是幾次聽到過她的死訊。我常常想起她可憐兮兮而又孤傲的神態(tài),十分為她可惜。人來到這個世界上是要適應(yīng)這個世界的,那能總以自己的意志為轉(zhuǎn)移。

我不知她何時去了美國,更沒有想到她臨死前會給我來電。生長她的土地寒冷空虛,大西洋的月亮更清凄殘缺。姜熙死時二十八歲,她生命被世界吞噬是其性格使然。死,不是輝煌光輝的事情,但也沒有什么可怕。姜熙的青春是象罌粟花一樣美麗燦爛過的,對于她的死,我很傷心難過。象好斗的普希金英年比武中槍斃命一樣,有自殺情結(jié)的姜熙的死倒是顯得正常了。

姜熙把美好的世界看成蒼涼的荒島,苛求人類的潔凈,蒼涼的荒島無以承載她孤獨(dú)不染的靈魂。

死了,一切圓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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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芳草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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