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參加割稻子

（1952年夏，8歲）

夏收時間到了。媽媽邀了巧伯帶上我，共三個人，今天要到旱塘里去割稻子。

這一塅田也是爸爸在前幾年買的，處在一條小山溝里。山溝坐南朝北，兩旁山高林密，雖水源充足，但缺少陽光，都是浸冬田。媽媽征得山主同意，把田坎以上兩丈以內(nèi)的林木砍掉，去年冬天，那山又被火燒過一次，今年山溝里的光照明顯多了起來。田坎上，我祖母的墳?zāi)挂诧@得明亮大方，好像也能替我們好好看護莊稼了。

這地方我只在插糞的時候來過，后來是媽媽來看過幾次。每次回來，媽媽都說這里的禾苗發(fā)得特別好，禾桿很高粗，谷穗肯定比較長，心里充滿了豐收的希望。

我們來到田邊一看，大吃一驚，幾丘田的稻稈都倒下去了。特別是中間一丘較大的田倒得最慘，田里就像鋪了席子一樣平整。媽媽忽然想起，不久前下過一次暴雨，可能是那場風雨造成的惡果。媽媽連聲說：“沒整了，沒整了！”巧伯也嘆息不已。(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們在祖母的墳壇邊上攤開谷笪，架好粘板頭就下田割禾。媽媽和巧伯用鐮刀割稻子，我就一攬一攬地把稻子搬到谷笪里。

先割小田丘，那里的稻子倒伏后大都靠在田畻上，影響不大，看那谷穗足有一凵（注）多長。巧伯說：“好在阿昌那么會插糞，你看那禾長得多漂亮！”媽媽心情沉重，一句也沒哼。

小丘割完割大丘了。田畻邊還好一些，可是越往里就越難割。表面一層的稻稈看著很整齊，底下卻是泡在水里，有的已經(jīng)腐爛，用手輕輕一提，不用鐮刀割就自己斷成幾截了；表層的谷子有的發(fā)出白嫩嫩的芽，有的長成一寸多長的秧，泡在水里的幾乎全部腐爛掉了。人踩到田里，腳下就咕嘟咕嘟直冒氣泡，散發(fā)出一陣陣難聞的臭味，媽媽說：“就像噴臭的死田螺。”媽媽和巧伯只能一點一點地慢慢收拾著殘存地谷穗。媽媽一邊收拾著，一邊抽泣著，終于忍不住罵了起來：“老天爺為什么總跟我過不去，看著今年的禾苗較好一點，就要來糟蹋我？”巧伯只能一遍一遍地安慰她。

俗話說：“禾倒一半，麥倒全無。”豐收的希冀化成了泡影，原本小半天就可以收到兩籮擔的稻谷，現(xiàn)在大半天只收到不滿一籮擔，而且還間雜著許多稻稈垃圾。難怪媽媽會如此悲哀！

【注】凵：讀qiǎn，張口。一凵，張開手指，從拇指尖到中指尖之間的距離，長約20厘米。

201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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