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江湖
絕命谷的景色和它的名字一點也不符合。蔥郁的山谷中央有一條清澈的山澗貫穿而過,在桃花盛開的季節(jié),山谷里更是布滿了大片大片的桃花,粉綠相間,如此溫暖的場景,怎么會有一個如此絕望的名字呢?
第一次有這種想法的時候,翎鷺八歲,正是最最天真爛漫的年紀,小翎鷺抬頭看著片片打旋的桃花瓣輕盈地落下來,落到翎鷺的肩、手、劍鋒上,于是翎鷺就笑了,粉色的花瓣映得翎鷺含笑的眼底也微微泛出桃花的顏色。
繁花落盡的盡頭,翎鷺看到艾嵐站在自己面前,一臉冷漠,“你的生命不允許有這些幻象存在,你不可以被這些虛假所迷惑!”說完,艾嵐舉起手中的劍朝自己左臂劃下,翎鷺眼底最后一絲粉紅霎時黯淡,笑容消失,驚恐一閃而過,空氣中彌漫著絕望的血腥,天地間在那一刻只有艷紅。
艾嵐是翎鷺的師父,自翎鷺有記憶起,翎鷺就是艾嵐的徒弟。艾嵐在翎鷺八歲的時候,就用自己的左臂告訴翎鷺,在翎鷺的生命里,只允許有鮮血的存在,她的宿命就是用別人的鮮血涂滿自己的劍。
不惜用整個左臂做代價,如此狠毒的教誨,到底讓翎鷺徹底明白了自己的命運。
只是多少次午夜夢回,翎鷺依然會在那鋪天蓋地的艷紅中瑟瑟發(fā)抖,周遭始終彌漫著那股濃重而又絕望的血腥味。原來所謂絕命谷名副其實。(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八歲的翎鷺就拋棄了所有情感,是的,令江湖人人聞風喪膽的絕命女艾嵐的徒弟應該和她師父一樣,冷酷無情,殺人如麻。
天下人都說師父是女魔頭,是一個沒有人情味、冷血的變態(tài),可畢竟是師父將自己養(yǎng)大,就算沒有父母、沒有童年,自己依然活下來了,不是嗎?翎鷺會在練武的空暇這樣想,師父也不是那么冷血啊……
或許就是因為存在這樣的感激,所以就算翎鷺從記事起視野里就只能見到艾嵐一個人,翎鷺還是從不問自己的父母是誰?從何而來,她只是不斷的練劍,日夜不停。直到十三歲,十三歲的時候,艾嵐將翎鷺帶到了一個湖中孤島,切斷了所有來去的道路,“我要你做一個不受任何束縛的人,自在的翱翔,自由的殺人,像你的名字一樣。翎鷺--傳說中沒有腳只會飛翔的鳥,它一輩子只會落地一次,那就是死亡,你什么時候可以輕松的躍過這個湖,我什么時候還你自由?!卑瑣拐f完,輕盈的躍過湖面,離去。翎鷺看著師父瀟灑的身影顫栗,是的,人人都知道絕命女艾嵐的輕功踏雪無痕,是打斗中的致命武器,學會了它,真的可以隨心所欲的殺人,可為什么非要殺人不可呢?
那時侯的翎鷺已經(jīng)明白了什么都不問,是和師父相處好的唯一法門,于是,翎鷺開始了冷漠的練習,一次次,翎鷺都是在半空中就體力不支落入水中,整整兩年,翎鷺沒有見過師父,餓了就找島上的樹葉充饑,翎鷺知道這時候所謂自由都已經(jīng)無足輕重了,活下來,只要活下來就好……
懷著這種念頭,翎鷺再次起身翻越那片湖,眼前的景物已經(jīng)開始模糊,翎鷺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只是一味的提住真氣,直到雙腳踏上結實的地面,成功了嗎?翎鷺問自己,腳下一軟,翎鷺就失去了意識。
所謂舉世無雙踏雪無痕的輕功在兩年里就讓翎鷺學會了,醒來后的翎鷺第一次看到了艾嵐的笑容,卻是那么瘋狂,“不愧為我的徒弟,照這樣下去,你很快就會完成我的心愿……”
翎鷺從不知道艾嵐的心愿是什么,只是明白,艾嵐又要教她新的東西了。不等翎鷺的身體完全康復,艾嵐就讓翎鷺識別各式各樣的毒藥,天下毒藥是那樣的多,翎鷺每天被迫吃下一種毒藥,然后再由自己找出解藥,如此反復,翎鷺都算不清自己來來回回往返鬼門關多少趟?想那押命的鬼差都膩歪了吧?
終于,十六歲的時候,翎鷺當著艾嵐的面吃下了五種毒藥,卻在半柱香內(nèi)找出了解藥。艾嵐點頭:“翎鷺,你可以出師替我完成心愿了?!?/p>
翎鷺十六歲的冬天,艾嵐把她的劍交給了翎鷺,一把通體銀色的劍,微微泛著寒氣,艾嵐捧著翎鷺的臉說:“孩子,這把劍叫銀雪,是我最棒的劍,現(xiàn)在我把它給你—我最棒的孩子。你已經(jīng)繼承了我全部的衣缽,是你離開的時候了,記住,我要你殺人,不斷的殺人,無論該殺還是不該殺?!濒狷樋粗菑堧x自己近在咫尺的瘋狂的臉幾乎昏厥,師父果然是個變態(tài)吧?“記住,你要去找一個叫“昊然山莊”的地方,你一定要殺了“昊然山莊”的莊主--玙昊然,并且毀了“昊然山莊”,等你做完這一切,回來找我,讓我看看你?,F(xiàn)在,去吧,我的孩子?!睅煾杆砷_手,翎鷺接過劍,面無表情的作揖、轉身。
在翎鷺轉身邁出第一步時,翎鷺突然將手中的銀雪向后徑直插進了艾嵐的胸膛,翎鷺聽到劍器進入肉體發(fā)出暢快的身音。轉身,翎鷺看到艾嵐詫異的眼神“艾嵐,你是個惡魔,你讓我殺人,所以你就是我殺的第一個人?!卑瑣罐D而大笑,口中不斷涌出鮮血“不愧為我艾嵐的徒弟,翎鷺,你真讓我驕傲,可是,翎鷺,你記住,我詛咒你,我會詛咒你,天下對你好的人、事,所有美好都不會在你身邊停留,你是我的影子,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p>
翎鷺看著雪地上盛開的點點紅梅,聽著艾嵐惡毒的話語禁不住顫栗,人的生命原來可以如此脆弱啊……空氣里的血腥濃重了起來,翎鷺收回銀雪,輕嘆,什么詛咒,什么美好,對我翎鷺來說,一切不過虛假,不在乎。
別了,絕命谷!
翎鷺穿著艷紅的紗衣帶著銀色的銀雪就這么離開了絕命谷,那個禁錮了她近二十年的地方。
翎鷺殺的第二個人,是在忘憂湖邊一個即將出閣的女子,那個穿著紅色嫁衣的女子用美麗的忘憂花編成一個花環(huán),戴在頭上,開心地對翎鷺說:“姐姐,好看嗎?我要戴著它出嫁哦!”那樣幸福、甜蜜的笑容刺痛翎鷺的眼睛,點頭的同時銀雪從那沒有完全綻開的笑容上滑過,忘憂草漫天飛舞,翎鷺抿一下銀雪冰冷的身軀上溫熱的液體,原來,幸福的人連血液也是甜的,這種甜是可以讓人上癮的。怎么會存在如此幸福的人呢?翎鷺收回銀雪,決不允許。
翎鷺并不想去找什么“昊然山莊”,她聽了艾嵐的命令近二十年,艾嵐都死了,憑什么還要繼續(xù)遵守下去?翎鷺決定讓自己刻意的忘掉一些事,忘掉如地獄般的絕命谷。但人還是要殺的,翎鷺喜歡看那些溫熱的血液包裹銀雪的樣子,翎鷺知道,她如艾嵐所償,變成了一個瘋狂的變態(tài)。
這般肆意的殺人并且手段殘忍,很快就引起了江湖上人的惶恐,人們的擔心程度遠遠超過了絕命女魔頭禍害江湖的年代,那些所謂的武林正派人人恨不得將翎鷺誅之而后快,可往往這樣想并付諸于行動的人翎鷺絕對不會看見第二天的太陽。
翎鷺都已經(jīng)記不清銀雪剖開過多少人的胸膛,只是知道在那些溫熱的鮮血下滋養(yǎng)的銀雪光芒愈發(fā)的寒冷、刺眼,像是蘊藏了無數(shù)冤魂的戾氣無法超脫。
誰叫他們這些人明明都有大把的快樂可以揮霍,卻還要一副怨天尤人一副幸福不夠的樣子,活該?。?!
翎鷺每一次拔劍都會閃過這樣的念頭,她明白,她是害怕,害怕艾嵐的詛咒終究會實現(xiàn)。
隨著江湖上不斷涌現(xiàn)的“絕命女艾嵐的女徒弒師危害武林”的傳言,翎鷺的生活也過得越來越瀟灑起來。翎鷺是不會介意拿走那些死人的銀子,銀子就是要用來花的,誰花不一樣?當然,有時翎鷺手頭寬裕,又碰巧多殺了幾個人,翎鷺就不會再費心翻尸體找銀子了,錢財嘛,不用太貪心,用完了,再殺人就是,何必太過于麻煩?
這樣奢侈的日子終于在某一天讓翎鷺覺察到了不對頭,一直以來翎鷺都會四處打聽去干掉一些著名門派的高徒以揚自己的威名或是除掉一些富得流油的財主以換取自己的生活費,對自己沒用的人除非是自個而碰上了,翎鷺一般是不會動的??捎薪粋€月的時間,翎鷺每次物色的目標都會在翎鷺動手時就已經(jīng)命喪黃泉。開始,翎鷺以為是巧合,接連十幾個人都如此,翎鷺就覺得不簡單了,似乎對方是沖著自己來的,但又不像,從死去的人看得出來對方也是極其殘忍的主,而且每次都不是一個人行動,這樣的人每次都與翎鷺擦肩而過,卻沒有任何行動,到底是誰?會這樣公然與翎鷺挑釁? #p#副標題#e#
翎鷺的疑問很快有了答案,在翎鷺初出江湖的一個月后,江湖上出現(xiàn)了一個名為“無名府”的暗殺組織,沒有人知道“無名府”的所在地和規(guī)模甚至連見過他們的人都已經(jīng)不在這個世上了,只知道“無名府”的“府主”是被人們稱為“無名”的一個神秘人物。這個“無名府”,只要有錢,上至八十歲婦孺下至八個月嬰兒都照殺不誤!
聽到傳聞的翎鷺不屑一顧,他們自死他們的,與她翎鷺有何相干?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想那“無名府”也不會自己有什么瓜葛,翎鷺并沒有覺得自己的生活有什么影響。
直到翎鷺被一群黑衣人圍堵在安平的城郊。素聞安平是人間天堂,翎鷺只是很簡單的想去看看所謂的人間天堂到底怎樣的時候就被六七個黑衣人攔了下來。翎鷺幾乎有些詫異的打量他們,黑色的特制緊身短打,每個人臉上都罩著黃銅面具,清一色的黑布纏刀卻依舊掩蓋不了濃重的殺氣,“你們是?”翎鷺的聲音有些不確定,可話音未落,領頭的三人早已拔刀直向翎鷺,翎鷺后退幾丈,瀟灑的轉身避過:“如果是要殺我,翎鷺自可奉陪,但,我要知道,你們是誰?為什么要殺我?”對面的人也暫時緩住了身影“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我們‘無名’府做的就是這樣的買賣!”說完一個漂亮的轉身,再次舉刀向翎鷺揮來。又是退后數(shù)十丈,翎鷺低呼:“無名府!”擋住橫砍來的刀,心下一凜,便生起氣來,雖然明白自己結下的梁子確實很多,可對方竟然找個曾斷過自己來源的“無名”府來殺自己,真的是找死??!
翎鷺翻身上樹,“我可以問問對方給你們出的什么價來殺我吧?”殺手顯然愣了一下,“百萬兩黃金!”翎鷺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看來命很值錢吶。轉身,銀雪出鞘,一招“天地回吟”便從樹上輕盈的躍下,仿佛姍姍來遲的美人,然而劍氣已將離得最近的殺手的胸膛剖開,隨后的幾個人便牢牢圍住了翎鷺。除了殺掉的第一個人,翎鷺幾乎感覺是與自己的影子交手,一招一式都那么相象,似乎是出自同一派,可世上除了艾嵐之外,誰還會如此變態(tài)?
“嘶啦”,一個不留神,翎鷺的小臂被劃出一道傷口,力道之深,幾乎讓銀雪脫手而出,翎鷺怒極,將銀雪猛然往懷里一收,趁所有人還沒有反應,銀牙一咬,連出拼盡全力的三招,“涇渭分明、碎星滅日、天道無親!”
喘口氣,打量四周的尸體,被別人所傳之懸乎的“無名”府不過如此,收回銀雪,離去。
她不必追問出錢殺她的人是誰,想殺她的人太多了,可惜,沒有一個人能夠活得長!
翎鷺連殺數(shù)個“無名”府殺手的事再次被傳得沸沸揚揚,平日里明明是同樣的惡名遠揚,可現(xiàn)如今,“無名”府竟搖身一變成了人們口中的受害者,翎鷺就越發(fā)的顯得十惡不赦,翎鷺坐在安平城中最大的茶館,一邊品茶一邊冷冷的聽著耳邊的風言風語,絲毫不理會身邊不時的有人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自己。翎鷺皺皺眉頭,拿起銀雪離去。那日的受傷讓翎鷺至今都有些行動不方便,稍用力都會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還是收斂幾天吧,還好,安平是個繁華卻不太麻煩的地方,翎鷺嘆氣。
翎鷺就在謠言紛飛的安平留下來養(yǎng)傷了,無事可做,翎鷺便在城中閑逛,走到城郊的時候,翎鷺看到了一所莊園,遠遠地,翎鷺就看到了雕有“飛龍在天”的石門牌坊,禁不住好奇,如此僻靜的城郊,誰會擁有如此霸氣的宅院?好奇之下,翎鷺便走近細看,“飛龍在天”石門的周圍是郁郁蔥蔥的樹林,有山澗穿流其中,點點野花藏在綠色間別有一番風韻。翎鷺的心情突然很好起來,抬頭,便看見宅院的牌匾,登時全身頓住了,牌匾上赫然寫著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昊然山莊”。
艾嵐的話一遍又一遍在耳旁回響,翎鷺四肢冰冷,這是天意嗎?明明不想找到這個該死的“昊然山莊”,明明想忘記艾嵐所說的每一句話,明明想活得不受束縛,可到頭來,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其實,翎鷺完全可以掉頭走人的,從此不在踏入安平,這一切完全翎鷺可以當作是一場海市蜃樓或是惡夢一場,她,翎鷺,依舊是那個眾人眼中弒師的惡魔,一切生活完全沒有任何改變。但每個人都是有私心的,翎鷺在那個選擇面前,選擇了好奇。她好奇這個“昊然山莊”里到底有什么東西使得艾嵐到死都念念不忘,好奇在江湖上所聽到的備受尊崇的玙昊然到底和艾嵐有什么仇恨,使得艾嵐如此訓練翎鷺就是為了殺掉玙昊然!這樣的好奇,促使翎鷺走進了昊然山莊。翎鷺終于明白,一直以來,她都沒有走出艾嵐的世界,正如艾嵐所說,她,翎鷺就是艾嵐的影子。
翎鷺走進昊然山莊的時候,她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從此變的完全不一樣,不一樣的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一路的暢通無阻,使翎鷺在欣賞著昊然山莊內(nèi)美景的同時不由得詫異,這么大的山莊不應該如此的空無一人??!正想著,一陣悠揚的笛聲傳來,散發(fā)著些許蒼涼。翎鷺順著笛聲沿路尋去,彎曲的小路盡頭,視線豁然開朗,大片大片純白的蓮花妖嬈的開著,池塘邊背對翎鷺站著的是一個一襲月牙白長袍的男人。翎鷺看著這如夢幻般的景色,微微有些陶醉,可耳邊的笛聲卻那么的蒼涼,聽久了就會覺得茫然。這個人,似乎有一種難以言語的悲傷在周圍蔓延……
“你,就是翎鷺吧?”翎鷺驀地抬頭,笛聲不知什么時候停了,那個男人早已轉過身看她,翎鷺低頭看看自己的紅衣和手中的銀雪,便明白眼前的男子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份了,點頭:“沒錯,我是翎鷺?!睂γ娴哪凶油蝗凰实男ζ饋恚敲吹腻e不及防,讓翎鷺開始懷疑剛才那段傷春悲秋的曲調(diào)是否是這個男人所吹,可他手中碧綠的玉笛似乎又在見證著剛才發(fā)生的真實性。“你笑什么?”翎鷺被那種笑容刺痛了眼,微微有些怒氣,他怎么可以笑得如此沒心沒肺?“我笑,到底還是到了這么一天,絕命女的徒弟奉師之命來殺玙昊然報仇雪恨!”
翎鷺徹底被這個男人搞暈了,從進山莊到此刻,翎鷺的問題恐怕比她過去活的二十年都多,“我不懂你在說什么,沒錯,艾嵐是要我來殺了玙昊然,可我壓根不知道玙昊然與艾嵐之間到底有什么仇恨!”那張臉很明顯的閃過一個錯愕的表情,隨后鎮(zhèn)定,“二十年前,正是絕命女稱霸江湖的時候,碰上了玙昊然,所謂正邪不兩立,絕命女與玙昊然大戰(zhàn)后,負重傷離開,從此退隱江湖。兩個月前,江湖上傳聞絕命女這二十年來苦心栽培了一個徒弟要血染昊然山莊,這都是江湖人人自知的事,你沒有聽說?”
翎鷺沒有回答,一瞬間算是徹底明白了怎么回事,原來艾嵐這么恨玙昊然、這么恨昊然山莊就是這么簡單的理由。既然玙昊然能把艾嵐打成重傷,看樣子身手應該很是了得,翎鷺的眼神驟然清亮,湊巧遇上了,不如就比試比試?
翎鷺準備轉身去找找玙昊然,莊丁的通報聲硬生生留住了翎鷺的腳步。“莊主,各大門派的掌門都到齊了。”莊主?翎鷺的大腦有些艱難的反應,扭頭,那個男人揮揮手說“你先下去,我隨后就到!”再看翎鷺時,銀雪已經(jīng)散發(fā)著冰冷的氣息指著自己,“你……”還沒開口,銀雪就已經(jīng)逼上來,男子側身躲過,還來不及反應,又是一劍回擊?!拌K”,男子用手中的玉笛擋住,迫不得已連退幾步,借力翻身,想擺脫銀雪的糾纏,可銀雪卻步步緊逼,每一招都直擊要害,男子躲將不過,被逼至死角,靠在樹上,銀雪停在了離男子喉嚨一指的地方?!澳氵@種身手,連我都打不過,如何能傷艾嵐?江湖上的傳聞不過是些子虛烏有罷了!”翎鷺冷冷的開口?!拔艺f打傷你師父的是玙昊然,又不是我!”對面的男子似乎有些委屈的開口解釋,“昊然山莊莊主不是玙昊然嗎?”翎鷺不解,明白了翎鷺的意思,被劍指住的男子突然笑了起來:“玙昊然是上任莊主,我是新莊主翊昊然?!?/p>
“那……”翎鷺皺皺眉頭,玙昊然呢?仿佛看懂了翎鷺的欲言又止,那個叫做翊昊然的男人無懼與喉嚨處的銀雪,露出溫暖的笑容:“他,玙昊然,被我殺死了!” #p#副標題#e#
翎鷺第一次見到承認自己殺了人還笑得如此無辜的人,不由得心底發(fā)寒。
嘈雜的腳步聲臨近,翎鷺扭頭,貌似是很多名門正派的人士都驚訝的望著眼前的場景,昊然山莊莊主被翎鷺用劍抵在樹前,前者笑得陽光明媚,后者卻皺著眉頭若有所思,“盟主……”此起彼伏的叫聲讓翎鷺回過神,眼前這個人,看樣子就是武林盟主啊!
翎鷺詫異自己竟然默默的將銀雪收回鞘中,看看翊昊然,轉身離開?!棒狷樄媚铩!瘪搓蝗坏穆曇魪娜莶黄鹊捻懫穑胺讲排c翎鷺姑娘小切磋一下武藝,在下深感武學不精,斗膽邀姑娘在舍下小住幾日,好向姑娘討教,不知姑娘可否賞光呢?”一語擊起千層浪,翊昊然當然聽得見身后大片的倒抽冷氣的聲音,依然是彬彬有禮的模樣。翎鷺回頭看翊昊然此時文縐縐的樣子,心中越發(fā)的討厭,可自己為什么還要點頭呢?翎鷺感覺到自己的腦袋不受控制的點了兩下,翊昊然就笑瞇瞇的讓莊丁帶翎鷺去了客房,直到進了房間,翎鷺才回過神來,后悔的直撞墻,干嗎?這可不像她的風格,雖然這個看似霸氣的昊然山莊風景秀麗,安靜符合她的心意,雖然那個古怪的翊昊然的笑容很討厭卻也是難得的溫暖,可自己從來就沒有這么順從的聽過誰的話。翎鷺一頭栽到在床上,捂臉嘆氣,自己到底怎么了?
門“吱呀”一聲開了,翎鷺閉著眼睛,銀雪卻早已出鞘,“嘖嘖,看來絕命女的徒弟戒備心里還真強啊!”聽得出是翊昊然的聲音,翎鷺收回銀雪,依舊閉著眼睛,懶懶的開口“昊然莊主留我下來,想必不是為了什么討教吧?而且,下次請直接叫我翎鷺,不用刻意把我和艾嵐扯上關系,我既然殺了她,自然不想和她再有牽連。”翊昊然的臉上一陣陰晴不定,隨后無聲的笑了“年紀輕輕,說話卻如此老成,姑娘不怕過早的老去?”翎鷺被這句話引起了興趣,睜眼起身,“還是說,我應該叫你昊然哥哥?”突如其來親昵的稱呼,讓翊昊然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急急的轉移話題,“在下留下姑娘,只是因為看出姑娘似乎對舍下的環(huán)境很是喜愛,想必姑娘也愿意在舍下住個十天八天的,把手臂上的傷養(yǎng)好吧?”翎鷺怔住,這個人!他不僅看出了自己欣賞這里的景色,而且連手臂上的傷都能看出來,他是……
“方才在花園里,你是故意輸給我的,對嗎?”翎鷺的語氣冰冷起來,“若如你所說,艾嵐是玙昊然所傷,你又殺了翊昊然,這般強悍的你,怎么可能那么輕易的輸給我?”翊昊然笑了,答非所問的說:“姑娘就在這里住下吧,等傷好了,若想離開,在下決不阻攔?!闭f完,帶門出去,走出門時,翊昊然說了一句:“翎鷺,我知道你不會殺我的!”翎鷺盯著緊閉的房門,氣岔,這個人,哪來的這么自信滿滿?
但是翎鷺真的就在昊然山莊里住了下來,每天都見不到翊昊然,諾大的山莊中只有寥寥幾個莊丁在打理著,還有一個上了年紀的管家,她聽別人都叫他李伯。有好幾次,翎鷺都覺查到李伯用冷冷的目光注視著她,翎鷺忍了又忍,這畢竟是別人的家,要在外面,李伯早死上好幾回了……
正如翊昊然所說,翎鷺傷好后也沒有再離開,而是繼續(xù)住了下去,反正翊昊然沒有趕自己,翎鷺想住多久都行。翎鷺終于明白自己為什么選在這里落腳了,這里的景色,如同小時候的絕命谷,那個沒有鮮血,沒有絕望彌漫的年代。
翎鷺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長久的生活下去,更何況,這個地方,還是艾嵐讓她報仇的地方。如今,艾嵐死,仇未報,翎鷺卻明顯感受到自己冷漠了20年的心在慢慢融化,她真的不想再見到任何死亡。
玙昊然都已經(jīng)死了,艾嵐的仇算是不存在了吧?為什么非要毀了美如仙境的昊然山莊呢?它是無辜的啊……翎鷺偶爾會冒出這樣的想法,繼而又被自己嚇一跳,自己的雙手上沾滿了多少無辜人的鮮血,現(xiàn)在,竟然心軟了?
扭頭看看銀雪,自從進了昊然山莊,它就再也沒有沾染過血腥,如今也有小半年了吧?沒有了鮮血的滋養(yǎng),昔日鋒利無比的銀雪是不是也要鈍掉了?
翊昊然悄聲無息的站在了翎鷺敞開的房門口:“翎鷺!”翎鷺驚得差點跳起來,轉身,一臉來不及收回的驚恐,“翊……”翎鷺話音未起,翊便開了口,“呦,絕命女的徒弟什么時候警惕性變得這么差?”諷刺和打趣的口氣,“我……”翎鷺語塞,“我對你的出現(xiàn)沒有太大反應是因為覺察到?jīng)]有殺氣存在,若你剛才有半分殺氣,恐怕我的銀雪此時早在你的脖頸處了……”說完,背過身去,只有翎鷺自己知道,剛才的自己真的沒有任何防備。
“哦,是嗎?”仿佛看穿了翎鷺的心思,翊的眼睛閃過一絲捉摸不定,“吶,今天的天氣不錯,陪我出去走走吧!”翎鷺轉身,翊笑的如沐春風,翎鷺愕然,不只見過一次翊昊然的變幻無常,翎鷺的直覺告訴自己翊昊然是個很危險的人,可是還是身不由己想和他接近,他的周身像是遍布著磁場,牢牢地吸住靠近他的人,像飛蛾撲火,明知危險,卻依舊奮不顧身。
翊昊然帶著翎鷺去了翎鷺從來沒有去過的昊然山莊后山,和前院的景色截然相反,聳天的山脈,蒼嚴的古樹,翎鷺打量著四周的雄偉,有些震撼。翊看著東張西望的翎鷺無聲的笑了,“我們,來比劍吧?!辈蝗葜靡傻目跉猓狷樤尞惖耐蝰?,翊已經(jīng)抽出了他的“天問劍”,直直指向翎鷺?!疤靻枴痹跇淙~晃動的影子下,微微散發(fā)著幽藍色的光芒。翎鷺沒有動,眉頭微微蹙起。“怎么?不敢?”翊明明笑溫暖,語氣卻淡淡的冷漠,“你進山莊的那一日當眾讓我這個武林盟主敗給你,很是丟人吶!不贏回來,怎么咽的下這口氣?”翎鷺緊緊盯著翊昊然,“我翎鷺只要拔劍,就會殺人,你知道的?!瘪葱α?,“知道,知道,可我更知道你殺不了我,要不要賭賭看?”說完,翻身直沖翎鷺,翎鷺閃身,抽劍,眼前這個男人,為什么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說自己殺不了他呢?他哪里來的自信?。?/p>
銀雪和天問糾纏竟然會這么美,翎鷺感慨,銀色的劍身和藍色的劍氣纏繞在一起,透著刺骨的冷,卻又美的那么驚心動魄,“鐺”翎鷺一分神,銀雪便被磕出了好遠,天問靜靜的停在翎鷺的頸旁。
翎鷺抬頭,翊昊然瀟灑地收劍,“只是半年,你的武功就已經(jīng)退步成這樣了?”翊的語氣充滿諷刺,翎鷺揉揉發(fā)麻的手臂,沉默。“再來。”翊昊然撿起銀雪扔向翎鷺,翎鷺反手接住,有些木然的出擊,不出十招,銀雪再次被磕飛,插在了遠處的樹上,“嘖……真是讓我失望啊,絕命女的徒弟竟然握不穩(wěn)劍……”又是刺耳的那句“絕命女的徒弟”,翎鷺終于生氣了,“翊昊然,你到底為什么?”“不為什么,就想看看外界傳聞你這個神話的真假……”赤裸裸的挑釁,翎鷺咬咬嘴唇,輕輕一躍,拔下銀雪,“這一次,我不會輸?!瘪搓蝗坏难劾镩W過贊賞,便“叮叮鐺鐺”的接住了翎鷺的反擊。
一連十招,翎鷺借著輕功,直沖向前,銀雪在前方劃出無數(shù)個圓,逼得翊后退數(shù)十步,手中的天問也只來得及擋住銀雪的攻勢。沒想到斗志被激出來的翎鷺,這么不容小覷啊,翊昊然不覺察的笑笑,鷂子翻身,向后退了十幾丈,立身收劍,直直看著翎鷺拿著銀雪刺向自己,不躲不避。劍在離翊昊然一寸的地方硬生生的停住,然后翎鷺側身一翻,便翻倒在地上,硬生生壓住了翻滾的內(nèi)力,忍不住一口鮮血,翎鷺來不及起身,單腿跪地,左手持劍杵地,便破口大罵:“翊昊然,你有毛病??!突然收劍,想讓我殺了你嗎?饒是我翎鷺反應夠快,要不你現(xiàn)在早變成一具尸體了,我差點內(nèi)息走岔,你想死不要拉上我……”翊昊然完全沒有料到,平日里冷漠、從不多話的翎鷺也有如此一面,面對翎鷺的喋喋不休,翊昊然有些頭痛的撫上額頭,低頭微笑:“你在擔心我么?”翎鷺一下子就沉默了,所有的話都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怔了一會兒,背過身去:“誰會擔心你?我只是……只是覺得你這人有病,好端端的叫人出來比劍,又莫名其妙收手……” #p#副標題#e#
明知翎鷺的借口,翊昊然也不在追問,只是笑笑的,仿佛不經(jīng)意的語氣說:“我是看你在山莊半年,所有斗志都快消磨光了,就想提醒你一下,別忘了當時你師傅讓你來昊然山莊的目的……”突如其來的話讓翎鷺的身體明顯的僵硬了,背對著翊,翎鷺不知道翊什么表情,也不知道自己什么表情,許久,翎鷺才發(fā)出低低的聲音:“玙昊然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死在你的手里……”翎鷺吃驚的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里竟然夾雜了些許委屈?!笆前。前?,沒錯”,翊笑了,“可,昊然山莊并沒有消失??!這,也是你師傅給你的任務吧?”翎鷺慢慢的轉過身盯著翊好一會兒,又背過身去:“我?guī)煾邓懒?,這個,這個任務相當于不存在了……”“是嗎?那么江湖上所傳言說你翎鷺故意埋伏在昊然山莊。伺機報仇的說法是假的嘍?還是說,我——昊然山莊的莊主應該相信你呢?絕命女的徒弟?”翊的聲音很冷很冷的傳出來,翎鷺緊緊地捂住胸口,好疼啊,從未有過的疼痛,一直以為自己不在有心了,卻仍被這赤裸裸的不信任刺的無法呼吸。是啊,扣著一頂“絕命女徒”的帽子,走到哪里都會被當作一顆重磅炸彈吧?何談信任可言?這是早已知曉的事實,為何聽翊親自說出口時,周身卻都有著撕裂般的疼痛?翎鷺深深喘口氣,說不出話。不知過了多久,甚至不知道翊是否還在身后,翎鷺用幾乎連自己都聽不到的聲音喃喃:“翊,你知道天上的鳥兒為何如此自在的飛翔?是因為它們有一個可以長久回去的地方,而我是不是一直也在心心念念找這樣的地方呢?師傅說,翎鷺是一種停下來就意味著死亡的鳥,所以它要一直飛一直飛,可是,我真的不想再見到任何死亡了……”翎鷺的聲音幾乎越來越輕,像是要被風兒帶走了一樣,可帶走又怎么樣呢?殺人如麻的翎鷺竟然不想見到死亡了?誰會相信?
又過了許久,天邊的最后一絲余暉漸漸消逝,翎鷺才聽見身后傳來翊明顯沙啞的聲音:“不過明明這么多的不信任,我可還是相信你不會背叛我,不會殺我,對么?”最后的疑問很輕很輕的傳過來,帶著一絲猶豫,翎鷺轉過身,只看見蔥郁的樹林中有翊離去的背影,翎鷺不由自主點點頭。
雖然矛盾,但依舊選擇了相信,那么,用自己的生命作為賭注,就不會錯。
日子到底還是不平靜了,第二天,翎鷺醒的很晚,乃至于門被撞開的時候,還在和周公撕扯。睡眼朦朧中,翎鷺看見翊一臉詫異、尷尬、憤怒、無奈地盯著自己,裹著被子散著頭發(fā),緩緩起身,“姑奶奶我睡相不好,昊然莊主不用這么神色復雜的盯著看吧?何況,身為武林之主的翊可以這么肆無忌憚的闖入一個單身女子的房間嗎?并且這個女子還是武林中人人得而誅之的魔女呢?!便紤械恼Z氣不在意似的飄進翊的耳朵,翊的臉色有些微紅,翎鷺到底沒見過翊會有這種神情,一時間覺得很好玩,誰知,翊很快便又微笑的說:“竟然睡得這么沒有警惕性,是該說你越來越正常化了,還是越來越退步了呢?”頓時,翎鷺睡意全無,盯著翊狂笑出門的背影,冷汗直流。
洗梳妥當后,翎鷺才明白翊為何急著找自己?"各大門派竟然會奇怪你留下我,而跑來山莊滋事,搞什么?”翎鷺有些頭疼,“呵呵,我留下了江湖上人人得而誅之得絕命女徒,也難怪他們會有如此反應?。 瘪吹故怯行┎痪o不慢,翎鷺扭頭緊緊的盯著銀學,“那你呢?是打算交出我任他們處置?還是當場手刃我呢?”語氣冷的仿佛把一切凍住,“這就是我叫你起來的原因,既然他們都來了,就隨我去見見他們吧……”依舊是無所謂的語氣,手上卻是加重了力道,拖著翎鷺就走,翎鷺掙不過,有些匆忙的喊道:“你不怕,我一去,昊然山莊從此血流成河?”“哦?”翊回頭微笑,“無論想打架還是想殺人,今天都不是時候。還不如省些力氣隨我去對付那些無聊的人呢。”又是一臉自信滿滿,幾乎讓翎鷺氣暈過去。
翊拖著翎鷺走進客廳的時候,本來吵鬧非凡的大廳瞬間安靜,在他們看來,武林盟主一臉甜蜜的樣子牽著有些委屈的翎鷺,儼然一對熱戀中的情侶,翎鷺當然不知道翊這樣做的影響,只知道被翊握著的右手疼的發(fā)木,左手的銀雪隨時可以劃破翊的喉嚨,可翎鷺卻始終出不了手。正想著,翊突然放開翎鷺的手腕,翎鷺剛想拔劍狠狠教訓翊一番,翊修長的手臂又纏上了翎鷺的腰肢,翎鷺終于生氣了,這個翊昊然到底想要干什么?銀雪出鞘的瞬間,就在翎鷺張口喊道“翊……”的同時,翊從身后按住了翎鷺的死穴,翎鷺頓時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半句話硬生生卡在喉嚨里說不出來,憋的臉通紅,翊很是時候的回頭沖翎鷺微微一笑,恰到好處的表現(xiàn)了二人眉目傳情的樣子。
翊做完一系列的動作,才回頭對這眾人微微施禮:“不知道何事引的列為如此興師動眾?。俊备鞔箝T派本是來質(zhì)問翎鷺的留下,眼前一系列的變化已經(jīng)讓眾人無法問出口,有聰明的,立刻說:“我們是聽說了盟主與翎鷺姑娘情投意合,實乃天作之合啊,特趕來道賀的?!币皇瘬羝鹎永?,頓時無數(shù)的附和聲充斥了客廳,翊冷冷一笑:“列為實在是未卜先知啊,我和鷺兒也是在半個時辰前才剛剛互表心意,連莊內(nèi)管家都不曾得知,列為已然為在下道賀,實在是神通廣大??!”
翊看到一屋子的人頓時僵住,忍不住笑起來:“對不住了,諸位,如果沒什么事請隨福伯去偏廳用些茶點,在下還有事,不奉陪了?!闭f完,便拖著翎鷺離開,而翎鷺也就一言不發(fā)的任由翊擺布。
直到后院,翊放開翎鷺,翎鷺張口便罵:“翊昊然,你到底在搞什么?為什么莫名其妙的……”翊本來是微笑的看著翎鷺氣的發(fā)紅的臉,眼睛不經(jīng)意瞟到后院花園的假山后,臉色一變,迅速將準備破口大罵的翎鷺緊緊摟入懷中,順手封住了翎鷺的啞穴,左手扣在了翎鷺后心的死穴上,在旁人看來這不過是個再曖昧不過的動作。
翎鷺簡直要氣炸了,一天之內(nèi),被同一個人在半個時辰內(nèi)連續(xù)制住三次,而且次次致命,翎鷺發(fā)誓,她一定要殺了翊昊然。
“元明兄,好久不見??!怎么不在主廳中休息,卻跑到我這荒涼的后院來了呢?”不用抬頭,翎鷺也能感覺到翊努力控制著殺氣,是誰?導致翊如此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
“盟主客氣了,方才大家都忙著和盟主道賀,在下就來這后院之中閑逛,盟主的昊然山莊可是漂亮的緊啊,讓人總是流連忘返?!薄霸餍诌^獎了。這樣,鷺兒昨晚沒休息好,有些頭暈,還請元明兄稍待片刻,待我送鷺兒回房,在來與元明兄把酒言歡??!”翎鷺感覺自己的肩膀要被捏碎了,疼得呲牙咧嘴的翎鷺沖著翊的肩膀狠狠的咬了下去?!安?、不、不,盟主太客氣了,翎鷺姑娘身體要緊,在下改日再登門拜訪,今日就此告辭?!奔绨蛏系牧Φ垒p了些,“不送?!瘪淳o繃的身體松了下來。
等翊解開翎鷺穴道的瞬間,銀雪迅速出鞘,直直劃向翊的喉嚨,翊朝后翻去,拔出自己的“天問”擋住,可長杉依舊被劃了一道口子,“翊昊然,你很自信我殺不了你是不是?一而再,再而三挑戰(zhàn)我的耐心,不想活了趁早說!”說話間,又是叮叮當當幾劍,翊有些手忙腳亂的擋著,好半天憋出來一句話:“我不是想讓你留下么?”“留下?!”翎鷺反問,停止了攻擊,但劍依舊指向翊,“你這樣做就能讓我留下?讓全天下的人不再對此有什么疑問?”話一出口,翎鷺突然明白了翊昊然今天所作的種種,恍然明白,翊已經(jīng)用了一種直白的方式,向全天下的人宣告:翎鷺和翊昊然已經(jīng)走到了一起,一見鐘情也好,日久生情也罷,總之,日后,若有誰與翎鷺為敵,便是昊然山莊的仇人。
仿佛看穿了翎鷺的所想,翊開口:“他們再怎么不服、不滿也還是斷斷不敢與昊然山莊為敵的,所謂正派就是這樣,你是殺人無數(shù)、十惡不赦的大魔頭又怎樣?有了昊然山莊的名號,他們也會夸你棄暗投明的……說白了,是‘盟主’和‘昊然山莊’的稱號了不起吧?”聽出了翊語氣中的嘲諷,翎鷺不以為然,“這么不屑,你還不是其中的一份子?在這里悠哉樂哉的做你武林盟主?”翊突然綻開了一個很值得玩味的笑容:“總有一天,會不是的?!濒狷樒肺吨@句話,心里隱隱不安?!翱墒?,你為什么要我留下呢?翎鷺問:“你自己說的不敢信任我,你不怕某一天,我會毀了昊然山莊?”翊的笑容很單純,“山莊遲早要毀的,到時候我絕對不攔著你,我留你是因為……”翊頓了頓,側過身,讓翎鷺看不到翊的表情,“是因為,我想讓這個山莊里有些生氣!”翎鷺愣了半天,一個人走在諾大的莊園里,除了唯唯諾諾的仆人,什么都沒有,貌似陽光遍布的山莊,卻沒有一個可以拌嘴、比武的人,這也是一種悲哀嗎? #p#副標題#e#
一種澀澀的情緒慢慢的涌了上來。
“話說回來,你可真是下狠嘴??!”翊扭頭看自己的肩頭,月牙白的衣服上已經(jīng)滲出絲絲血跡?!盎钤?,誰叫你用那么大的力氣捏我的?”翎鷺捋起手腕上的絲巾,被翊捏過的地方,已然一片紅腫,“我們扯平了?!濒狷樥f完,轉身打算回房,翊玩味的笑容浮上來,“鷺兒,讓我送你回房吧!”“閉嘴!”翎鷺回神甩過一物,翊抬手接?。骸按蛭页錾?,我就叫翎鷺,誰都沒叫過我鷺兒,所以我就叫翎鷺,不許再叫我鷺兒,你酸不酸?。俊瘪础昂呛恰钡男χ骸澳阋膊皇沁€叫過我‘昊然哥哥’?”“你……”翎鷺氣結,“那是叫你逼得了,總之,不許叫我鷺兒,否則,我還咬你!”
翊收住笑容,看著翎鷺離去的背影,再看看手中剛剛翎鷺發(fā)出的暗器——一片樹葉,能將樹葉作為殺人的暗器,翎鷺的內(nèi)力到底有多深厚?翊含笑的眼睛變得深沉起來。
夜很深了,翎鷺抱膝坐在床頭,屋子里一片漆黑,睡不著,怎么都睡不著,明明什么事都沒有,卻依然睡不著,心里總覺得不安。
遠遠的,傳來一陣蕭聲,應該是翊昊然吧?可如此悲傷的曲調(diào),翎鷺還是第一次聽到,聽久了,心都會漸漸痛起來。是了,就是這種感覺,今天昊然說話時所帶的,就是這種感覺。
翎鷺把臉埋在雙腿間,深深嘆了口氣,然后便警覺般繃緊了身子,窗外有人!銀雪輕輕被握到了手里,她不確定,對方的身上沒有絲毫殺氣。
“當當”,很優(yōu)雅的敲敲窗戶,“翎鷺,沒睡吧?出來聊聊。”翊昊然?翎鷺驚詫,他怎么來了?猶豫片刻,便推開窗戶,翊昊然倚著走廊的欄桿坐下,斜著臉懶懶的打量湖中的月色,一襲月牙白的長袍在月光的映襯下似乎有些微微發(fā)光,讓翎鷺有些眩暈。翊扭過頭,笑:“不介意聊幾句吧?”翎鷺輕輕躍上窗欞,隨意的坐在那里,:“你怎么知道我還沒睡?”翊聳聳肩,“因為我睡不著。”沒頭沒腦的答案,卻讓翎鷺覺得這個男人仿佛永遠洞察天機。“昊然哥哥……”翎鷺驀然開口,翊伸出食指輕輕壓在了翎鷺的唇上,“叫我翊,你叫昊然,我會覺得你叫得是玙昊然……”翎鷺看著翊昊然近在咫尺的臉,以及那一臉讓人舒服的微笑,輕輕點頭,翊昊然突然笑了,溫熱的氣體拂過翎鷺的臉頰,癢癢的:“翎鷺,你是真的單純還是遲鈍?”翊起身,背對著翎鷺,“嗯?”翎鷺滿腦子的問號,翊回頭,翎鷺一臉單純的疑惑,便再次大笑,換作尋常姑娘,從下午起那一連串曖昧的事件及剛才那種極具誘惑的氣氛,一定會讓對方紅了臉,可眼前這個貌似沒心沒肺的女子,卻真的沒有任何反應,翊不禁覺得有趣,“翎鷺,你會愛上我嗎?”翊再次開口,“不會!”毫不猶豫干脆的回答,“哦?”翎鷺的直接反而讓翊有些吃驚,“為什么?”翎鷺抬頭,盯住一臉打趣地翊,半晌才說:“一個從來沒有權力喜歡任何事物的人,一個除了練劍只能練劍的人,除了冷漠,你覺得還會有什么感情?”連現(xiàn)在這么安靜的坐在這里聊天都覺得是奇跡,怎么可能還要愛上誰?
翊看著沉默的翎鷺,再次轉過身去,盯著月亮,眼睛里有一絲的變幻莫測,卸下帶來的酒袋,扔給翎鷺,“嘗嘗看,正宗十年純釀女兒紅?!濒狷樒婀值穆劼劥樱攘艘豢诒銊×业目人云饋?,原本白皙的臉,染上了紅暈?!昂秒y喝?!濒狷槹丫拼踊亟o翊,“我欣賞不了。”翊看著狼狽的翎鷺,臉上的笑多了些內(nèi)容,輕啜一口,“翎鷺,絕命女除了教你殺人外,還教過你什么?人生路之長,你就打算以殺人度日?”翎鷺愣住,竟然有些語塞,不由得便沉默了下來。走廊瞬時安靜,讓翎鷺一度以為,時間也睡過去了。
“一直聽說,你的輕功不錯,不介意露兩手吧?”翊突然沒邊際的說了一句,翎鷺怔了一下,還好習慣了這個男人的變幻無常,輕輕的躍了出去,在翊看來,如風般輕柔,人卻已然在數(shù)十丈之外。翊的眼里露出了傾佩的神色,緊隨在翎鷺的身后。翎鷺輕盈的在湖邊躍上躍下,湖水時而蕩起層層漣漪,震的湖中那一輪明月碎成了幾塊。翊伸手拉住了翎鷺,翎鷺扭頭,月光下,翊的笑是那么的不真實,翊說:“今天,我來教你怎么笑……”說完,用力一躍,就帶著翎鷺躍到了高高的樹枝頭,“笑?”翎鷺下意識重復,抬頭碰上翊含笑的眼睛。“走,去摸月亮……”翎鷺就這樣被翊牽著,從這個樹枝躍到那個樹枝,直到離月亮最近的枝頭,伸手仿佛就能摸到月亮,翎鷺下意識緩緩伸手,秀氣的手映在月光下,微微有些寒氣,“這樣的月亮很美是吧?”翊在身旁說,“仿佛一伸手,月亮就是自己的了,多好啊!”翎鷺從側面打量翊,翊依舊是一臉笑容,嘴角噙著滿足,“翊哥哥……”聽得著陌生的稱呼,翊微微蹙起眉頭,再次拉住翎鷺,“走,摸完月亮,該看星星了……”
翊的手掌很溫暖,溫度由翎鷺冰冷的手指傳向心窩,躍過湖面時,翎鷺低頭,湖面上映著的一身紅衣的女子分明就是自己,以冷漠出名的自己,此時竟然在笑,一臉歡喜雀躍的笑,翎鷺的眼睛有些脹痛,這是不是就是叫做感動?翎鷺輕問,左手的力道重了重,翎鷺抬頭碰上翊詢問的眼神,那一瞬間,翎鷺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嘴角很明顯的上揚了……
翎鷺還是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變化,譬如早上,李伯把早飯送來時,,翎鷺破天荒說了一句:“麻煩你了,李伯!”翎鷺立刻聽到了食盒掉地的聲音,翎鷺便扭頭沖李伯報以甜甜的笑。這就是正常人的生活嗎?雖然依舊像以前一樣,幾十天見不到翊,但翎鷺和莊內(nèi)上下原本就不多的莊丁都很熟悉了,每天早起練劍,然后回屋看書,偶爾去街上閑逛,安靜有溫暖的生活就是這樣吧,已經(jīng)沒有人會相信這個一臉溫和的女子會是曾經(jīng)威懾武林,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各大門派所謂“即將成為‘昊然山莊莊主夫人’的翎鷺終于改邪歸正”的傳言也是與日升級。翎鷺每每聽到此,都會冷笑,但這不影響什么,翎鷺當然知道艾嵐詛咒并沒有破除,午夜夢回時,依舊可以聽到艾嵐嘶啞的聲音:“所有美好都不會停留在你身邊,你注定終生孤獨,你注定終生與殺戮相伴!”翎鷺相信終有一天,所有美好會被破壞,所以她要在這一天來臨前把所有屬于自己的滿足全部釋放。
在夏日的最后幾個好天氣里,翎鷺見到了鈺瀲,傳說中翊最疼愛的小師妹。是李伯來告訴翎鷺去后山找翊的,翎鷺看著李伯神秘的樣子,好奇心頓起,就乖乖的去了,遠遠的就聽見翊的蕭聲傳來,與上次不同,這次的蕭聲明顯輕快許多。
翎鷺加緊腳步,遠遠的有一片梨樹,在夏日的陽光下瘋狂的開著,如雪一樣的鋪天蓋地。樹下一身材婀娜的青紗衣女子正隨著蕭聲揮舞著手中雪白的長鞭,片片梨花圍繞在周圍如瑤池起舞的仙女,翎鷺有些癡了。
翊看見翎鷺來,便停了蕭聲,“翎鷺,我給你介紹,這是我?guī)熋?,鈺瀲。這次來要在山莊住一段時間?!濒狷樳@才仔細打量了鈺瀲柳眉鳳目,異常的嬌美,一身繡滿梨花的青紗衣,竟透出一股別樣的風情,翎鷺被這美麗刺的有些眩暈?!澳闶曲槂喊??我聽師兄談起過你”,入耳更是黃鶯悅耳般動聽,翎鷺注意到翊因剛才那個親昵的稱呼而按捺不住的笑,彎起嘴角:“瀲姐姐,我也是久聞大名呢!”翊的表情明顯變化的很厲害,貌似被酸到的樣子,翎鷺笑著,挑挑眉毛,哼!跟我斗!
鈺瀲并不知道翊喝翎鷺的眉目之戰(zhàn),只是細細打量了翎鷺后說:“鷺兒你好漂亮??!”翎鷺被這突如其來的贊賞給噎住了,慌亂中拾起地上的梨花輕嗅,一朵完整的梨花齊齊從花蕊處分為了兩半,翎鷺想起鈺瀲剛才舞過的鞭法,臉微微變了顏色。
“師兄,咱們放風箏吧!”鈺瀲的聲音打斷了翎鷺的思路,抬頭,鈺瀲正把一只蜻蜓風箏塞到滿臉為難的翊手里,翎鷺捂著忍不住要笑出聲的嘴,誰會想到平日里總是一副穩(wěn)重模樣的翊也會放風箏?“放嘛,放嘛,師兄放風箏的技術最棒了?!币婑椽q豫,鈺瀲微微撒嬌,翊輕輕嘆了口氣,試了試風向,緩緩的放起了風箏。 #p#副標題#e#
看著翊放風箏時的認真,再看看鈺瀲滿臉的歡喜,翎鷺心里突然頓悟,外界早有傳聞,年少有為,人中之龍的翊昊然早該到了成家的年齡,卻遲遲不見動靜,今日,翎鷺總算明白了,原來翊的心在這里。
陽光很好的灑了下來,照在眼前這一對璧人身上,翎鷺突然被這美麗耀的有些睜不開眼,不由得說道:“你們還真般配呀!”
話音剛落,就看見翊和鈺瀲用同樣的吃驚的眼神看著自己,“我……”翎鷺被看得背后發(fā)冷,說話難免結巴,“我說錯什么了嗎?”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翊,“你……不會認為……我們……那個,我和鈺瀲在一起了吧?”翊似乎被嚇到了,說話也有些不連貫。
翎鷺很認真的點點頭:“是啊,有什么不對嗎?”“什么!”像是剛剛反應過來,鈺瀲立刻跳到離翊很遠的地方,卻又忍不住扶著樹干笑得岔了氣,連天上的蜻蜓風箏都搖搖晃晃一副好笑的樣子,“我說,你的腦袋里到底裝的是什么啊?”翊一副好氣又好笑的模樣,“是啊?!扁暈囯p手在她和翊之間比劃著,“我會喜歡他?翻臉比翻書還快的男人,自戀加自大?!薄澳阋詾槟愫玫牡侥睦锶グ??母老虎一樣,就會亂吼人?!眱蓚€人似乎經(jīng)常這樣對罵,語氣里聽不出一點認真。
原來是這樣?。◆狷樋粗鴥蓚€人就明白了,陽光似乎變得刺眼了,翎鷺在捂住眼睛時,眼淚就掉了下來,原來,這是一場無關于愛情的江湖。
鈺瀲一住就是半年,這讓翎鷺難免有些奇怪,不過翎鷺到底是習慣了平靜的日子,想起以前的血腥,翎鷺祈禱不要再發(fā)生那樣的事,或者說,希望自己不要重蹈覆轍。
翎鷺和鈺瀲的關系已經(jīng)非常好了,在看不到翊的日子里,整個昊然山莊總會被翎鷺和鈺瀲搞得雞飛狗跳,等翊回來,少不了又是一次跳腳的怒罵,可每次罵歸罵,兩個女孩該鬧還是鬧。翎鷺總是在不經(jīng)意的時候注意到管家李伯總是在遠處冷冷的看著她,眼里會閃過一些變幻莫測,這讓翎鷺很奇怪。
然后翎鷺就真的平靜下來了,每天練劍的劍法越來越柔和,銀雪的光芒越來越明亮但卻不刺眼。每每這個時候,鈺瀲也會舞起自己長鞭,翎鷺終于清楚地看到了那條長鞭,通體雪白,輕輕揮出是九節(jié)軟鞭,節(jié)節(jié)帶刺,稍加用力,便又成了結實的長矛,手持處是檀木鏤空的大朵大朵的梨花,揮舞時伴有陣陣梨花和檀木的香氣,故名,梨花鞭。
翎鷺看著鈺瀲柔中帶剛的起舞,仿佛梨花現(xiàn)在婀娜的舞姿。不禁癡了,鈺瀲停下來,拍拍翎鷺的臉:“怎么啦?”翎鷺搖搖頭,甜甜的笑了:“瀲姐姐,你好美……”鈺瀲著實被那個笑容怔住好一會,搖搖頭,嘆氣:“真是會迷死人的丫頭……”
有一段時間,翊好像很空閑,總是陪在她們身邊,有時在山莊里呆煩了,三個人就會一起策馬出游,去不遠處風景秀麗的碧幽谷游玩。于是在很多人眼里,就會時而上演如此一幕:一男兩女,男的是萬人景仰的永遠一襲月牙白長袍的武林盟主,兩個女子,一個傾國傾城,身著繡滿梨花的青色紗衣,另一個則是一襲鮮紅色的紗衣,身側佩著一把修長的銀白色的劍,這樣的組合,勢必會引起很多人的注意,然而這三人仿佛不在意般,依舊在山谷中嬉鬧。
令人大跌眼鏡的是,昊然山莊莊主竟然會耐著性子坐在溪邊垂釣,仿佛不問世事。偶爾鈺瀲和翎鷺嬉鬧到水邊都會嚇跑很多準備咬鉤的魚,翊昊然扭頭怒視那兩個不知死活的丫頭,后者相互對視一眼,吐吐舌頭跑開,過不了一刻鐘,兩人再次歸來,再次嚇跑水中的魚兒。待翊昊然扭頭時,兩個丫頭早已跑開,翊禁不住微笑,彎起的嘴角噙滿幸福。即便這樣,往往夕陽下山時,準備回山莊的翎鷺總會發(fā)現(xiàn)翊的魚簍滿滿當當,“好奇怪,翊,我們那樣打擾,你也能釣到魚?”說完才發(fā)現(xiàn)說漏了嘴,便緊緊捂住嘴巴躲到了鈺瀲身后。翊轉身:“哼,我就知道你們存心不讓我釣到魚,可惜。嘿嘿,我可是花見花開,魚見魚愛,玉樹臨風,風流……”話還沒說完,就被從天而降的水淋成了落湯雞,待回過神來,鈺瀲早帶著翎鷺跑開,遠遠的還傳來鈺瀲語重心長的聲音:“師兄,人太自戀的話,會遭天遣的……”全然不顧翊昊然在身后氣的跳腳。
等三個人回到山莊,翊就會在后山找到一塊空地,架起柴禾,烤起了魚,烤魚的香味刺激著翎鷺和鈺瀲,兩個人又左一句右一句的說起了翊的好話,“師兄啊,你烤魚的技術真不是吹的啊……”“那是,翊哥哥烤的魚啊,那真是‘此魚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可不是?要我說,師兄定是天上食神轉世,如此簡陋的條件都能烤出如此美味的魚真不愧是花見花開,魚見魚愛……”“停!”翊昊然終于忍不住了,這兩個丫頭,再說下去,天下夸人的辭藻都要用在他身上了。“你們想吃就吃啊,少在這里給我灌迷湯……”翎鷺、鈺瀲對視一眼,微微一笑,伸手一人就撈起了一條魚,平時叱咤江湖的三個人躲在頗有名氣的毫然山莊后山絲毫不顧及形象的大塊朵頤,翎鷺別=邊吃邊想笑,這種場景一定很壯觀吧?
吃到一半時,鈺瀲說:“鷺兒,火小了,來幫我吹下。”翎鷺和鈺瀲卯足了勁“噗……”一瞬間沉默,迎面而來的炭灰讓忙著吃魚的翊幾乎沒有反應的就變成了黑臉?!啊銈兙筒荒艿鹊葐幔科綍r吃起來那么賣力,現(xiàn)在急什么啊……”翊看著自己白色的長袍已然變成了灰色,終于氣結,繼而發(fā)飆,翎鷺、鈺瀲一臉要笑卻不敢笑的表情看著幾乎抓狂的翊,李伯的聲音很時候的響起:“莊主,崆峒派掌門說有要事相商,我把他帶來了……”翊下意識的扭頭,正碰上崆峒恭敬的臉,于是翎鷺、鈺瀲都欣賞到了崆峒派掌門還有李伯一臉不知作何反應的滑稽表情,終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崆峒想是為了緩和情緒,轉身對翎鷺說:“這位想必是未來的莊主夫人吧?果真和莊主是才子佳人吶……”翎鷺的笑被卡在喉嚨里化出一陣咳嗽,臉憋得通紅。再看鈺瀲已經(jīng)笑的幾乎背過氣去,禁不住氣不打一處來?!袄畈銕д崎T先去客廳,我隨后就到?!瘪磁み^自己被煙熏火燎的臉吩咐道。
等李伯的身影剛剛離開視線,翎鷺一躍而起,握著一根啃干凈的完整魚骨直指著翊:“翊昊然,最好立刻澄清我和你的關系,要不,我拿著魚骨頭戳死你!”翊咧開嘴笑了,在黑臉的襯托下,兩排牙齒顯得格外的白。“我說鷺兒,你害羞了?”翎鷺很明顯的打了個寒顫,翊的笑容收斂了些,“沒事,就讓他們誤會吧,也不會有什么大事,何況,現(xiàn)在還不是澄清的時候……”說完,轉身走開,翎鷺舉著魚骨愣了好久也不明白翊的話是什么意思,所以,她沒有看到鈺瀲眼里閃過異樣的光芒。
翎鷺一直很想像這幾天生活,她知道江湖上依舊風起云涌,可昊然山莊就是她的保護傘,翎鷺在其中,什么都不用怕。
如果師父在,又要說我沒出息了吧?翎鷺經(jīng)常想,可就算沒出息又怎樣呢?翎鷺的大腦清楚的告訴自己,平靜才是翎鷺所想要的。
可江湖上卻是真的不平靜了,翎鷺和鈺瀲在第二天才知道崆峒找翊的真相,崆峒派十五名弟子,也就是江湖稱的“十五星宿”高手一天之內(nèi)全部被殺。死狀之慘令人發(fā)指。翎鷺和鈺瀲隨著翊去看了尸體,十五具尸體全部被攔腰斬斷,除此之外身體還受到不同部分的粉碎,如脖子、脊椎……根本無法驗出致命傷是何處。翎鷺看著發(fā)青的尸體心里隱隱不安,扭頭看著鈺瀲慘白的一臉要嘔吐的跡象?!搬轻颊f,這些尸體身上都發(fā)現(xiàn)了‘無間宮’的字條。”翊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的傳來?!盁o間宮是什么?”翎鷺問,“無間宮是半年前剛崛起的一個殺手組織,據(jù)說宮中除宮主外只有十二名殺手,全部為男性,且各個武功高強,殺人手段殘忍,見過他們的人沒有活著的?!边@次是鈺瀲向翎鷺說到,翎鷺這才明白自己真的不問世事太久了?!坝腥藗餮浴疅o間宮’和‘無名府’是一伙的……”“什么?”翎鷺失口反問:“無名府?”翎鷺想起了曾和自己交過手的‘無名府’的殺手,禁不住說:“如果真是這樣,那江湖上豈不人人自危了?誰知道下一個或下一批是誰?” #p#副標題#e#
話剛出口,翎鷺看到翊的眼里閃過一絲得意,隨即淡去依舊平靜,是自己眼花嗎?翎鷺詫異。
崆峒派弟子死后沒幾天,昆侖派又遭到重創(chuàng),幾乎滅門,殺人手段一樣的殘忍?!靶箩绕鸬膶嵙κ欠穸际且粯拥牟蝗菪∮U呢?”翎鷺想起自己曾經(jīng)橫行江湖的舉動,二者之間竟如此相像,這其中似乎有著什么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忍不住就打了寒顫。
鈺瀲也沒過多久就被翊打發(fā)了回去,翊說:“鈺瀲還是先回去吧,最近江湖上似乎不太安靜?。 濒狷樅苌岵坏免暈?,難免會有傷感,傷感之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從來沒有問過鈺瀲以往住哪兒,以及鈺瀲的背景是什么。
早晨醒來,翎鷺看不到鈺瀲的身影,心里有一些空空的,早早起了去了花園,驚奇的發(fā)現(xiàn),翊也在那里。“翊,今天,你沒有出去嗎?”翎鷺緩緩走到翊身邊,翊笑:“還不到時候?。 惫之惖母杏X彌漫心頭,已經(jīng)不止一次感覺到翊話中有話了,翎鷺仰頭看住翊好半天,嘆口氣,“翎鷺,怎么了?好像不開心?”“沒有啊,只是突然想起許久沒有琢磨的問題?!薄笆裁磫栴}?”“我在來安平時,曾經(jīng)遇到了‘無名府’的殺手,結果一行六人全被我殺了!”翎鷺的聲音有些沉悶,“這些我都聽說了,你的傷也是因此吧?可這有什么問題?”翊的表情不太自然,“不,這些沒問題,問題是他們告訴我是有人出兩百萬兩黃金要殺我?!濒狷樲D身,盯著翊:“我一直在想會是誰這么大手筆非要殺我而后快呢?”翊突然笑了:“那你發(fā)現(xiàn)了嗎?”翎鷺仔細瞧了瞧翊的眼睛,看不出任何端倪,翎鷺低頭說:“沒有?!?/p>
翊哈哈大笑,走近,手撫上翎鷺的頭,輕輕拍了拍,“傻丫頭,別想了,你自己也明白,殺了那么多人,仇家肯定不少,誰都想殺你,可,誰又能殺了你呢?放心,至少在昊然山莊里,在我翊昊然的身邊,不會有人能殺你的!”翎鷺感覺到額際附近有翊手掌溫柔的碰觸,抬頭,對上翊含笑的雙眼,終于笑了:“好吧,那就讓你當我的擋箭牌。”
日子好像回到了鈺瀲沒來之前的狀態(tài),從翎鷺和翊在花園長談后,翎鷺就沒有見過翊,翊似乎又忙了起來。翎鷺能夠斷續(xù)的打聽到“無間宮”的消息,不斷有人傳說“無名府”的府主“無名”和“無間宮”宮主經(jīng)常在一起攜手殺人,所到之處往往血流成河,翎鷺聽了心里陣陣發(fā)寒,明明自己已經(jīng)習慣了血腥的生活,為什么此時僅僅聽到別人的講述還要忍不住戰(zhàn)栗,從心底涌出的那股不安到底是什么?是害怕殺人?還是害怕失去什么?
翎鷺還是決定自己去探聽一下,所以一連幾個晚上都跑去所謂的“無間宮”最可能出現(xiàn)的地方,可往往都是無功而返。翎鷺覺得自己瘋了,搞什么?自己以往殺人也不是別人能找得到的,除非找自己的那個人使自己要殺的人。但總不能貼張布告說“歡迎無間宮來殺翎鷺吧?”翎鷺一頭栽在床上,深深嘆氣。
抱怨歸抱怨,下一個晚上,翎鷺還是去尋找“無間宮”的行蹤了,路過市集時,不小心聽見有人談論,今晚有江湖各派人士去野樹林與“無間宮”決一生死,翎鷺眼睛一亮,這么多人的打斗,“無間宮”必會出現(xiàn),于是一路小跑,趕去野樹林,還沒走近,就被血腥味阻止了腳,翎鷺暗叫不妙,便躍上一棵樹后,悄悄望去,看到景色忍不住叫人作嘔,應該有數(shù)百人的樣子,此時已經(jīng)傷亡過半,地上躺滿了肢體不全的尸體,夾雜著隱隱的呻吟聲,剩下奮力反抗的二三十人正在圍攻一個黑衣人卻仍然處于下風。
翎鷺躲在樹后,看著那個肆意舞著長鞭的明顯為女性的黑衣人,忍不住一陣戰(zhàn)栗,按鈺瀲的說法,“無間宮”的殺手都是男性,這個人應該就是神秘的無間宮宮主了吧?通體發(fā)黑的長鞭更像是鮮血浸染而成,翎鷺觀察著對方殺人的招式,不由得倒吸冷氣,如此殘忍的招法,即便是無間地獄的劊子手也不過如此吧?
短短半柱香,地上躺滿了殘缺不全的尸體,其中不乏武林高手,翎鷺四肢冰冷,若是自己出手,也并無半分勝算,何苦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翎鷺輕躍,想悄悄離開,“還有活口?”軟鞭隨著似曾相識的聲音刺向翎鷺,翎鷺拔出銀雪護住后心,想走是不可能了,便翻身出擊,“叮?!睅紫拢狷樢呀?jīng)逼到無間宮主身前,抬頭,銀色的面具在月光下顯得猙獰,對方似乎訝異翎鷺的出現(xiàn),揮出的長鞭有明顯的遲疑,短短一瞬,便有招招兇狠。翎鷺使出渾身解數(shù),劍劍逼近對方要害,“噌”銀雪輕巧的繞開軟鞭的糾纏,向前一挑,無間宮主的手臂立刻被劃開一道傷口,翎鷺無意中聽見對方似乎輕嘆了一口氣,抬手,一團紫色的煙霧便撲面而來,翎鷺躲閃不及,毒氣早已沁入肺腑,一口血隨即噴出,翎鷺單腿跪地,縱使自己對百毒了若指掌,也分不清楚這片刻就讓人幾乎喪失意識的毒是什么來頭。掙扎著抬頭,對方?jīng)]有再出手,只是緩緩的走開……
翎鷺靜靜的躺在地上,明顯感覺到內(nèi)力的流失,就要這么死了嗎?多少人的刺殺都沒有成功,最終還是死在了某名奇妙的毒藥下,不甘心呵……
輕輕提著氣,爬起身,踉蹌的跟著無間宮主走過的路,跟著她,一定要跟著她,就這么死了,太不明不白。
不知道走了多久,翎鷺小心的辨認著無間宮主走過的痕跡,直到一處破廟。翎鷺看到無間宮主徑直走進了燈火通明的廟門,門口的守衛(wèi)畢恭畢敬的行禮,“難道這是無間宮的所在?”翎鷺向前靠近,卻看到門口守衛(wèi)的衣服,那些衣服化成灰翎鷺也認得,是“無名府”特制的制服。
愣了半晌,翎鷺才反應過來,這里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無名府”所在,而且“無間宮”和“無名府”真的淵源頗深?。∑粗詈蟮膬?nèi)力,翎鷺翻墻入廟,落地是又是一大口的血,悄悄找到了一所隱蔽之處,抬頭,正好看到“無名府”的主座,無間宮主正和另外一個身穿“無名府”制服帶著同樣銀色面具的人說話,是“無名”嗎?翎鷺猜到。
“你讓我解決的人,我全部解決了,只不過,回來的路上,我碰到了翎鷺……”“哦?你手臂的傷也是因此吧?你得以脫身,是殺了她嗎?”“沒有,但她中了‘無間地獄’恐怕……”
周圍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翎鷺再也沒有力氣撐下去,僅存的內(nèi)力消失殆盡,身體軟綿綿的沿著墻壁下滑,就要死了嗎?想那“無間地獄”應該是奇毒吧?翎鷺顧不上拭去嘴角不斷涌出的血,苦笑。翊,瀲,我不想死,救救我……
失去意識前,翎鷺再次扭頭,無間宮主已然摘下了面具,趁著月光,翎鷺將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翎鷺在昏迷中感覺到耳邊的嘈雜,隨后似乎又是長途的顛簸,五臟六腑異常的疼痛,意識不能夠完全歸位,運氣又運不上來,胸腔一疼,連反應都不及,就一口鮮血涌出,痛苦之余感受到外界有內(nèi)力緩緩的送入體內(nèi),然后感覺到自己被一雙熟悉的手輕輕握住隨后放開,像是訣別,翎鷺沒有半分力氣挽留,只有沉沉睡去。
翎鷺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又回到了昊然山莊自己的房間,銀雪安靜的躺在身邊,運氣,身體毫無異樣,怎么回事?身中劇毒竟然毫發(fā)無損?
起身下地,翎鷺的腦子里有一些片段凌亂無法組合。
翎鷺打開房門,正午的陽光刺著翎鷺的眼睛,身側似乎有人的走動,扭頭,李伯站在離自己不遠得得地方,神情怪異。“李伯……”“翎鷺姑娘醒了啊?太好了,要不要吃些什么?”“李伯,不麻煩了,是誰把我送回來的?我昏迷了多久?翊呢?”李伯聽著翎鷺絮叨的發(fā)問,嘆了口氣:“我是在山莊門口發(fā)現(xiàn)你的,你那是渾身是傷,嚇了我一跳,你從進莊到醒來有五天了,莊主昨天帶著嘎達門派的人去剿滅‘無間宮’其他人都回來了,唯有莊主不見蹤影?!崩畈脑拰︳狷榿碚f,無疑是天方夜譚,“什么?你說,翊親自帶人去毀了‘無間宮’怎么可能?”“可是,翎鷺姑娘,‘無間宮’確實毀了啊,除了宮主失蹤,十二名殺手全部伏誅……”翎鷺愣在原地,看著李伯眼里閃著某些異樣的光芒,一時無語。一直以為自己知曉了一切,可卻在片刻間推翻了一切理論。 #p#副標題#e#
“那,翊呢?他為什么沒有回來?”此時的翎鷺有一大堆的問題急于知道答案。李伯搖搖頭:“回來的人都說,莊主是直接去找無間宮主的,也許……”看著李伯泛紅的眼圈,翎鷺冷笑一下,轉身回屋,關上了房門。翊昊然!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樣?全天下的人也許都認為你死了,但我翎鷺絕對不信,就算你要死,也要給我說清楚再死!
天慢慢暗了下來,翎鷺拿著從廚房搬來的油罐一點點撒在山莊每個角落,翊說的對,以前昊然山莊不毀是還不到時候,而現(xiàn)在,這個時間已經(jīng)到了。
路過后院的時候,翎鷺注意到了一間房間,房門上掛著一把很大的鎖,印象里山莊的房間都沒有鎖啊,翎鷺用銀雪輕輕一劃,鎖應聲而開。
李伯的手緊緊的抓住了翎鷺:“翎鷺姑娘,這山莊的任何一個房間你都可以進,唯有這一間不行,翎鷺冷笑:“李伯,你見過有我翎鷺進不去的房間嗎?”李伯卻難得的固執(zhí):“翎鷺,我不讓你進,是為你好,有些東西,你還是不知道的好……”一道銀色的光芒在李伯眼前閃過,放開手的時候,李伯不敢相信的盯著自己胸膛的傷口,鮮血洶涌而出。同樣不敢相信的是翎鷺,翎鷺看著銀雪,臉上有一絲的恍惚,終究還是忍不住了嗎?以為從此可以不殺人的,可是,一直照顧自己的李伯還不是傷于自己的劍下?魔頭到底是魔頭??!
遲疑了一下,不顧掙扎的李伯,緩緩走進那間房間,有些事情必須付出代價。這應該是一間資料室吧,翎鷺打量,房間正中央有幾個新近留下的腳印,其他地方都是厚厚的灰塵,翎鷺隨手拿起身邊的卷宗拍拍灰塵,上面寫著:“玨昊然”。翎鷺突然明白,這是昊然山莊百年莊主的資料所在地,翎鷺來了興趣,只看那新近的一串腳印直直通向的閣子上寫著的就是:“翊昊然?!迸赃叺谋闶谦_昊然,翎鷺猶豫了一下,當初進山莊,就是因為玙昊然,兩年過去了,翎鷺承認玙昊然對自己影響還在,翎鷺依然在好奇,抬手取下玙昊然的卷宗時,翎鷺聽見李伯在門口重重的嘆了口氣。
翻開,前面的資料無非什么歌功頌德,只是在卷宗的最后,又玙昊然自己記下的話:“二十年前,吾遇嵐,明知其本性向惡,卻欲與其攜之,難料其不甘為吾之羽翼,吾與其已難共存,必除之,豈知嵐有孕,吾欲將其墮之,不料藥無故失效,豈非天意?后嵐失蹤,而后差人探之,嵐誕下一女,名:翎鷺。吾知終有一日,嵐必遣其女殺吾。
吾知翊欲殺我,罷罷罷,時候已到,一切盡在吾知預料?!?/p>
翎鷺渾身顫抖的看完玙昊然的卷宗,四肢冰冷。這么說,是我親手殺了我的母親嗎?翎鷺問自己,這就是艾嵐恨玙昊然放入原因吧?一切都明白了,翎鷺忍不住大笑起來,這是什么事???怪不得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父母,原來師父就是自己的母親,而母親用一支胳膊的代價讓自己殺的是自己的親生父親,父親沒有被自己殺死,母親卻被自己一劍斃命,這三個人,果真都是變態(tài)啊!
翎鷺在狂笑中,淚流不止……
恢復平靜的時候,翎鷺看到了翊的卷宗,翻開,平常的資料,結尾處寫有:“翊昊然帶領各派人士,為武林除害,剿毀“無間宮”,不幸身亡!”翎鷺怔住好一會,走向李伯:“李伯,這本卷宗誰放的?”李伯喘氣,臉上有無奈的笑容,“歷代莊主卷宗只有在莊主死后,由管家放入,昨日莊主去”無間宮”時交代我說,如果他回不來就……”翎鷺站起身,微笑,這個翊昊然!
想起李伯不止一次出現(xiàn)的怪異眼神,“李伯”翎鷺緩緩扶起李伯,“當年,我父親要我母親墮下我,是您把藥換了,對嗎?后來,也是您放我母親走的吧?”李伯急速失血的臉慘白,卻依舊微笑,翎鷺也笑,望著李伯逐漸放大的瞳孔:“謝謝你,李伯!”
是不是三天?三天后就全部平息了?佛經(jīng)里說,萬物始終不過三天,長者猶如世紀百年,短者不過曇花一現(xiàn)。那與我是長還是短?翎鷺站在昊然山莊的門前想,揮手,手中的火把在夜空中劃過一道美麗的曲線,早染上油物的地面迅速起火,并蔓延至整個山莊,不到一刻鐘,昔日氣派的昊然山莊已陷入一片火海。
昨天是以昊然山莊為首的“武林正派”毀掉“無間宮”,今日,是翎鷺燒掉昊然山莊,明天呢?翎鷺突然期盼起某人的到來可以撲滅這貌似無間地獄的業(yè)火,就算與自己兵刃相見,就算自己會死在那個人的劍下,起碼,他不要像現(xiàn)在這樣,躲在暗處,無論開心、傷心都是一個人,令人束手無措。
轉身,任身后火海肆虐,明天,一切會不會結束?翎鷺的臉上突然多了兩行淚,翎鷺抹去,可笑,以冷血著稱的翎鷺竟然會掉眼淚,知道自己殺了親身母親時都不曾難過的翎鷺竟然為了住了五年的昊然山莊掉眼淚,人們所說的“日久生情”真的存在???
江湖上果然掀起了軒然大波,各門派人士紛走向告,昊然山莊一夜之間化為灰燼,莊主翊昊然也死在了翎鷺的劍下,絕命女的徒弟果然是來復仇的,并且心狠手辣的采用了“美人計”……
翎鷺喝著茶,聽著大街小巷的人們這樣人心惶惶的議論,禁不住冷笑: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就是這樣嗎?道聽途說,沒有依據(jù)就胡亂猜測?自己是毀了昊然山莊沒錯,但翊昊然呢?真的死了嗎?
翎鷺放下茶碗,微微吸吸鼻子,雨前的清明有一股難得的清香。微抽出劍,銀雪出鞘的聲音使得茶館里的議論頓時全無,翎鷺這才覺得耳根清凈,朝大家微微欠欠身,放下銀子,轉身離開,茶館里的人看著這個怪異的一身紅衣的女子離開還怔不過勁來,直到有人嘀咕:“這女子好像是絕命女的徒弟啊……”話音未落,茶館里已不見一個人。
或許,翊昊然死了,是那個人最好的復活方式,翎鷺想著,拿起銀雪,離開客棧。
“無名”府,今晚的目的地!
“無名”府的所在城郊的那座被廢棄的破廟,白天破敗不堪,夜間卻燈火通明,若不是翎鷺無意中的闖入,恐怕這一輩子都別想發(fā)現(xiàn)“無名”府。
可今晚,翎鷺看著黑漆漆的大門愣住了,不應該呀?人呢?翎鷺飛身翻墻而入,悄聲無息地落地,略一打量,不由得愣住,明顯有人提前闖入,遍地打斗過的痕跡和尸體,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忍不住讓人作嘔,看樣子,似乎有人血染了“無名”府,尸體大多都是一招致命,熟悉的手法和傷痕,傷痕大多都在脖頸,清晰無比的鞭痕,翎鷺看著不禁手腳冰涼,不會吧?一定不會的……
與上次的闖入截然相反,翎鷺幾乎是一路暢通無阻的就到了主座前,落魄的廟宇在深黛色的夜空下顯得那么無辜,主座前的空地上有一塊怪異的空地,石磚全部高低不平的排列,翎鷺一下就明白這里暗布機關,以翎鷺的輕功穿越這個機關并不難,但,讓她疑惑的是,那個先她之前的闖入者似乎到這里就停下了,是體力不支被制服,還是……
翎鷺決定不想了,自己尋找的答案就在前面,還等什么?是的,翎鷺今晚的目的,不是殺人、不是毀府,而是來確認一件事。
輕踮腳尖,翎鷺已然高高躍起,翻身飛出十二丈遠,再踮一下主座前石獅雕像的腦袋又是數(shù)十丈遠,借力翻到主座前的石梯上,落地的一瞬,才發(fā)現(xiàn)落腳之出,早已密密麻麻的布下了銀色細線,翎鷺暗叫糟糕,如此狠毒的機關,根本就是九死一生,懊惱間,雙腳早已穩(wěn)穩(wěn)的踩在了那銀線之上,扭頭,鋪天蓋地的利箭已撲面而來,翎鷺抽出銀雪護住自己,再次飛身而起,只聽得“叮叮當當”數(shù)聲過后,翎鷺翻身上了廟頂,望著屋下的萬箭齊發(fā),至少過了半柱香才停,禁不住又是一身冷汗,慶幸自己輕功了得之余又有點后怕,便憤憤埋怨起設機關的那個人。
“你到底還是來了?”貌似熟悉的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翎鷺轉身,脫口低呼:“無名?”“哼,你竟然沒有對我拔劍,你不怕我會殺了你?絕命女的徒弟警惕性怎么會這么差?”低低的聲音不帶殺氣的傳來,不知是否錯覺,翎鷺聽到了淡淡地關心。翎鷺這才緩緩拔出銀雪,慢慢開口:“我不拔劍,是因為聽出了你聲音里沒有殺氣,我不拔劍,是因為知道你不會殺我,倘若你要殺我,在剛才我躲過機關毫無防備時便可輕而易舉殺了我,何必提醒你在我身后?”翎鷺說完才細細打量了無名,一身“無名府”特有的黑衣,臉上罩著一個銀色的面具,月光灑在面具上和著銀雪的寒光,竟然有了月亮般的光輝?!笆菃??絕命女的徒弟果然有著超凡的洞察力啊!”翎鷺下意識撇嘴,她最反感所有人都將她和絕命女聯(lián)系起來,即使她是自己的母親。眼前這個人是怎么回事???幾次三翻不斷重復“絕命女的徒弟”,好像生怕自己會忘掉一樣?!澳?,你現(xiàn)在要殺了我嗎?”由于面具遮著,看不出那個人是什么表情,但翎鷺發(fā)誓,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里閃過了一絲異樣的光芒。拿著銀雪的手第一次抖了起來,劇烈程度讓她幾乎拿不穩(wěn)劍,許久,翎鷺垂下手臂說:“不!”“哈,殺人如麻的翎鷺也有……”無名話音未落,便感覺劍氣撲面而來,反手一接,順勢揮下去,迎著翎鷺的頸項,“咣鐺!”無名的面具在無名揮劍時裂成兩半,一張熟悉的臉露了出來,翎鷺的心沉下去,沉下去……真的是他!收手,靜靜看著無名的劍朝她劈來,不擋不躲。說過的,今晚,只是來證明一件事。 #p#副標題#e#
頸邊一陣疼痛,劍的走勢便止住了,翎鷺感覺到溫熱的液體滑下,應該沒有傷到動脈吧?抬頭望住對方,那個人低頭苦笑:“真是個聰明的丫頭啊,你什么時候猜到的?”翎鷺沉默,是的,這就是目的,確認“無名”就是翊昊然!翊昊然的笑依然那么溫暖的包圍著翎鷺,“真是低估你了?!苯z毫顧不上血如泉涌的傷口,也似乎忘了翊的劍還停留在自己頸旁,翎鷺就張牙舞爪的開罵:“翊昊然你有毛病啊,我一中毒就失蹤,我中的毒是‘無間地獄’,是無間宮的毒吧?既然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無間宮和無名府是一路的,那我的毒被解,你又失蹤,這不明擺著告訴我你是‘無名’嗎?”翊昊然盯著那個手舞足蹈的女子,一身紅衣在鮮血的浸染下在月光下顯得越發(fā)的艷麗?!昂?,你是‘無名’也就罷了,我燒昊然山莊的時候你好歹攔一下?。磕强墒悄慵野?,我用這種方法都逼不出來你,還讓所有人都以為是我殺了你,用的什么狗屁‘美人計’?還有,你看你弄的什么破機關?會死人的知不知道?饒是我翎鷺輕功了得,要不我剛才就讓你活生生射成刺猬了……”喋喋不休的責備中,翊似乎有些頭痛的撫住額頭,眼前的這個女子似乎真的很生氣啊,完全沒有了平日的冷漠和優(yōu)雅,這般赤裸裸罵人的翎鷺,翊是第三次見,一樣的生氣,一樣的手舞足蹈,不同的是第一次,翎鷺手里的銀雪指著自己,第二次翎鷺手里拿著的是一只魚骨頭……
翊忍不住微笑,有些委屈的呢喃:“我怎么認識了你這么個朋友?”不大的聲音卻讓對面的女子一下沒了聲響,還是朋友嗎?翎鷺有些恍惚,如果不是的話,自己是否早已死在了翊的劍下?深吸一口氣,“為什么呢?翊,你已經(jīng)有了一個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昊然山莊,為什么要創(chuàng)一個人人所不恥又令人聞風喪膽的‘無名’府呢?”翎鷺詫異。月亮偷偷的躲到了云里,翎鷺看到翊眼里閃過瘋狂的光芒,頸旁劍的力道加重不少。“昊然山莊和‘無名’府是并存的,”翊的聲音有些沉悶的傳來,似乎是在壓抑著什么,碰上翎鷺詢問的眼神,翊笑了,翎鷺突然發(fā)現(xiàn)翊此時的笑竟然和艾嵐死前的笑那么相似?!敖^命女,也就是你師父,你母親難道真的沒有告訴你,在玙昊然那一代的江湖就有一個暗殺組織‘黑暗’嗎?”
翎鷺抬頭,翊昊然竟然知道絕命女是自己的母親,還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黑暗’就是‘無名’府。黑暗’是玙昊然的心血,可是所謂暗殺,一切便都要在不為人知的情況下進行,玙昊然卻太注重名利,他選擇了成為昊然山莊的主人,卻也沒有放棄‘黑暗’,‘黑暗’成了他挑選下一任昊然山莊莊主的訓練場所?!瘪吹囊袅繚u漸放大,聲音愈發(fā)的瘋狂。
“世人都以為昊然山莊莊主之爭是面對全武林的,哪里會知道野心勃勃的玙昊然早已挑選出一批有資質(zhì)的孩子,從小就對他們進行惡魔般的訓練,到莊主之爭那天以普通人身份參加,這樣,表面公正的昊然山莊還是受著玙昊然和他的‘黑暗’的控制,同世襲沒什么兩樣?!?/p>
“那些所謂的正派人士,他們一出生就可以按著自己意愿存活,甚至可以主宰他人的生命,外界口口聲聲說昊然山莊獨霸武林太久,應該讓位,可是他們從來沒有想過,每一代昊然山莊為什么會有今天?他們從小就活的沒有自我,從小便是為了殺人而生存……”
“從小就不允許向往平靜祥和的生活,從記事起就要習慣自己身邊常伴有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每天都要讓自己的武功更惡毒,一招一式都不能給對方喘息的機會。每一次都是押上生命的練習,每一種武功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到第二天,對嗎?”
翎鷺臉色蒼白的接著翊的話,說完了全部,顧不上翊詫異的眼光,掩面苦笑:“我現(xiàn)在終于明白了絕命女為什么會那么變態(tài)了,她和玙昊然是同一種人啊,‘黑暗’也許還有艾嵐的功勞呢,所以她訓練我,如同訓練‘黑暗’一樣,她渴望有一天我能替她殺了玙昊然,可是最終卻死在了自己女兒的劍下,這就是所謂的孽債嗎?”
翊怔了半天,終于微笑:“還好,這些在今晚就可以全部結束?!彼钢厣铣啥训氖w,“這些都是我一手調(diào)教出來的,在那種恐怖的氣氛下,這樣死,對他們反而更好一些?!?/p>
翎鷺突然想到了什么,“這些人,是不是瀲姐……”話沒說完,翊的脖子上就纏上了鈺瀲的九節(jié)軟鞭,軟鞭上裹著的黑色的布已經(jīng)被撕的凌亂,露出泛著紅色的白色,鈺瀲明顯受了很重的傷,青色的紗衣幾乎被染成紅色,翊平靜的看著鈺瀲:“師妹,你終是要殺了我嗎?”鈺瀲紅著眼睛,啞著嗓子喊:“為什么?為什么要毀了‘無間宮’?那是我所有的心血……”“瀲姐姐……”急速的失血讓翎鷺只能發(fā)出微弱的聲音,“我無法解釋?!瘪凑f,“我說過,遲早有一天,我會結束這一切,我厭倦了昊然山莊的浮華,‘無名’的殺人如麻,‘無間宮’早已成為第二個‘無名’,不毀了它們,我會后悔,你說‘無間’是你的心血,那昊然山莊和‘無名’不也是我的嗎?瀲,它們害人太深了……”鈺瀲突然狂笑,嘴角有血涌出,“害人太深?翊,這是你翊昊然說出來的話嗎?是誰當日說要殺遍所有虛偽之人?是誰當日說要讓江湖人人自危,雞犬不寧?翊昊然,你太讓我失望了!!!”
翎鷺看著爭執(zhí)的鈺瀲和翊,回想起玙昊然最后留下的那句:“一切在吾之預料。”突然明白,這是艾嵐和玙昊然早已預料到的結局,翎鷺的呼吸沉重起來,玙昊然料到了艾嵐會找人毀掉昊然山莊,所以他選擇了有惻隱之心的人殺掉自己,選擇了對翊死心塌地的鈺瀲幫助翊,為的就是終有一日,三方自相殘殺!
艾嵐一遍又一遍的在翎鷺耳邊說:“所有美好的事物都不會在你身邊停留?!?/p>
“翊哥哥,瀲姐姐……”翎鷺柔柔的叫,這突如其來的稱呼讓鈺瀲和翊都為之一怔,扭頭,翎鷺淡淡的笑著,“翊哥哥,瀲姐姐,一切都已經(jīng)結束了不是嗎?翊昊然帶著武林正派毀了‘無間宮’為武林除了大害,盟主翊昊然與無間宮主同歸于盡,翎鷺奉師父之命,火燒昊然山莊,今夜,‘無名府’刺殺翎鷺,兩敗俱亡。在外人看來,這一切就這么結束了,而翊哥哥毀了瀲姐姐你的‘無間宮’,瀲姐姐又毀了翊哥哥的‘無名府’,于情于理都扯平了,非要爭得你死我活,往日的情分都不要了嗎?”翎鷺停下,微微一笑;“結束吧?好嗎?我還想和瀲姐姐放風箏,看桃花,我還想和翊哥哥釣魚,舞劍,那樣的日子不好嗎?那不是大家最快樂的日子嗎?”翎鷺感覺到失血后的虛脫,可還在不斷的說,她從來沒有這么渴望留住鈺瀲和翊,翎鷺看到鈺瀲和翊的眼神都漸漸溫柔,便微笑起來,手中的銀雪因體力不支而掉落,翎鷺眼前一黑,便軟軟倒下去,最后的意識里,翎鷺感覺到自己掉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翎鷺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亮了,摸摸脖子,完好的包扎,是“無名府”制服的布料,自己躺在昨晚有機關的那片空地上,機關已經(jīng)撤了,地上依舊是成堆的尸體,這兩個人,翎鷺撫著脖子想,“就把我放到這里,當尸體?”爬起身。還是有些眩暈,不知昨晚流了多少血,四周寂靜的死人墓一樣,翎鷺微笑,早知道這樣不是嗎?既使一切都結束了,再怎么完美的掩飾,一切也都回不去了。
江湖上的風波一波未平又起,三天之內(nèi),“無間”宮,昊然山莊,“無名”府相繼崩塌,誰都以為在“無間宮”和昊然山莊內(nèi)死了的鈺瀲和翊昊然,人們卻在“無名”府內(nèi)發(fā)現(xiàn)了鈺瀲的梨花鞭和翊昊然的“天問劍”,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絕命女徒翎鷺的銀雪也在其中,一時江湖上眾說紛紜,有人說,三個人都死了,是同歸于盡的,也有人說,翎鷺殺了鈺瀲和翊昊然,自己也受了重傷,回絕命谷養(yǎng)傷伺機沖出江湖,只是誰也不明白,在“無名府”內(nèi),那片有機關的空地上,不知用誰的血刻上去的字的意思:“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p#副標題#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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