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情二則
四毛
四毛鬼使神差的愛上文學(xué),沉湎其中,苦學(xué)苦練三年,一字未發(fā)表。
難道不是那個材料?這樣想,便看些文人傳記。讀到與他本人相似之處,必于胸中生出歡喜。斷斷斷續(xù)續(xù)高興一陣,發(fā)覺如此下去不是法兒,復(fù)閱作家推薦書籍。書太多,讀了幾本覺出累,怕眼腦受損,便聽音樂、飲酒、游玩。不知不覺賦閑月余,省了幾度電費,人胖了圈數(shù)。正悠哉悠哉,忽一日,見報上有個熟悉的名字。驚詫之余打電話問,果然是當(dāng)年與之“同步”的文友。這老悶竟然發(fā)表了作品?四毛握著話筒,心頭亂顫,口內(nèi)發(fā)干,隱隱感到身上有根受過傷的神經(jīng)猝然發(fā)炎。
回到家,四毛低首呆坐,失了魂魄的模樣。良久,他猛抬頭,看日歷,看鐘表,死死凝視墻上座右銘,上牙咬住下唇,留下兩三點慘白。
簡單吃了點東西,沖杯咖啡,四毛取出冷落多時的紙筆,苦思冥想,發(fā)奮超越文友。不想,心里急,腦袋里卻空空沒有故事。憋一身熱汗,晾涼了,手中的筆仍在紙上懸著。另一只手憤憤地撓頭,辟里啪啦撓出些靜電火花,靈感則一如既往不見閃現(xiàn)。枯燥。乏味。四毛不由得長嘆一聲,這一嘆,眼前走馬燈般晃過啤酒、燒雞、舞廳……他搖搖頭,再一嘆,將雜念驅(qū)走,眼睛拼命聚光到稿紙方格中。只一會兒,猶如鉆進籠子,煩悶、寂寞、空虛、尷尬、焦灼、痛苦、絕望,一陣陣大潮似涌來,淹得他沒了主意。
四毛想跳出格子,竄了幾竄反而耗盡了力氣。眼皮粘粘地往一起靠,懸膩了的筆尖,自動戳到紙上,叭地吐出個墨點。須臾,墨點仿佛變成了黑洞,四毛暈暈乎乎跌了下去,急遽下墜,手腳抓撓出許多復(fù)雜的掙扎。(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晨起,四毛回味起昨夜“黑洞”,不免后怕,暗慶總算沒有弄丟了自己。
后來,四毛辭掉工作,干起了小買賣,發(fā)了筆財,自此,他對舞文弄墨者,多露鄙夷之色。
他和她
他真想在她長睫毛上吊死,可她眼里已沒有了他。
他很苦惱,心里恍若裝進整座城市的憂郁。他在街上彳亍,見往來行人都比他快樂,他的心更沉,腿幾乎載不動身子。在他眼里,世上好女子皆不如她,這會兒,他愈發(fā)肯定了這點。
她不漂亮,他看著卻順眼,順眼程度超過任何“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貌的審美感受。她最能動他的心,西施活著也白搭。
他倆同歲。他一米八三,她一米五三;他健壯瀟灑,她瘦小靦腆;他家境富裕,她生活拮據(jù);他……她……怪了。
在商場附近,他竟然碰上了她。她同另一個他幸福地走著。他只覺血涌腦門,眼前發(fā)黑。跟著。他將眼睛瞪得老大。她發(fā)現(xiàn)了他那異樣的目光,臉上紅暈些微收斂,對身邊相形見絀的人兒柔聲說了句什么,那無神無彩的角色,便無聲無息地徑自去了,像是帶走了一街的喧鬧。
許久,他抬起頭,不解地問:“你怎么會……他……?”
“我和他在一起,心里踏實。”她的回答出奇的平靜。
霎時,他從她望向遠方的目光里,讀到很多凝滯的內(nèi)容,那視線,如同橫長的古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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