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鈴
白棱給我說今天發(fā)榜。我想拉住她的手卻沒有觸到。
不過我也確是知道自己中不了的。剛才在宜春樓,玉兒還搖著扇子笑話我。玉兒的扇子那么香,一絲一絲,恐是把魂魄也攝了去呢。
過了午時,老媽子罵罵咧咧的在外邊走,木屐扣的吧噠吧噠的響。玉兒便抽了我搭在她腰間的手,站起身,理了頭,走出房去。就算是只留背影,也那么讓人黯然魂銷。
在街上百無聊賴的走,不知是早朝的霧還是突來的驟雨,街面上濕濕的一層。
但是,我還是走到了這里,紅色的榜紙,黑色的墨字,就是唯獨沒有我柳詠的名字。
算不上失落,那半瓶子的酒,懸在腰間的桃木葫蘆里,哐啷哐啷的響,我的心開始私開一條隱痛的口子,我扯下酒葫蘆,重重的摔在青石板的街道上。幽暗的憤怒,深深的陷進那不可自拔的淤泥里。(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這京城,就那么一瞬間,就變的幾乎讓我絕望。去年的今天,我還笑著對白棱說,我不在乎,不在乎,我做我的白衣卿相,我做我的青樓代王??墒俏医衲辏B訴說的人都不再在身旁,整個京城,冷雨非常,寒蟬凄切,就連個歸屬都不曾再有。
我踏回宜春院的時候,門口的燈籠亮慘淡的紅。
煙花滿樓,夢隕香落。
我徑往那臥房去,我看到玉兒,半掩的木門,絲薄的衣莎從玉兒的肩上落下,一襲雪白的肌膚,數(shù)不盡的風(fēng)韻。
摟著玉兒的是顏沂,太守的二公子。紅榜上的榜眼。
高傲的呻吟,淫亂的笑,放蕩的酒語。
我走過。
桌上搖曳的燭火,趨不走蔓延而撲卷的黑暗
我潑墨。
煙花巷陌,依約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尋訪。
且恁偎紅翠,風(fēng)流事,平生暢。青春都一餉。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
門應(yīng)聲開。露出顏沂不可一世的臉。身邊摟著玉兒,玉兒眼神尷尬而迷離。
我憤怒的眼。
隨手甩過去的石硯。落在演繹面前,演繹猖狂的笑。顏沂湊過臉,扯過我的詞稿,無法無天的神情。
顏沂摔門離去,我把燭臺也砸到門上,我大叫,當(dāng)官啊,當(dāng)官殺了我??!
黑暗瞬間就把我淹沒,連一點喘息都沒有留給我。
玉兒一邊哭一邊敲我的門,聲音震了整個的宜春樓。
后來,我才知道,顏沂把那篇詩稿呈給了皇上,皇上說,不是不要浮名么,那還要功名做甚?顏沂附和的笑,把嘴角咧到了耳垂的下角。
靑兒過來告訴我,說玉兒要走了。
整個宜春樓都火了,大紅的燈籠和綢緞,老媽子的笑臉。劣質(zhì)的朱紅躺在老媽子皺皺巴巴的兩片嘴巴上,那是難得的裝束。
老媽子忙前忙后的張羅。玉兒前玉兒后的叫著。
蓋頭下的玉兒,卻始終露不出半點的聲響。
我下樓,拉了玉兒的手。玉兒說:顏沂把我買給了她手下的一個將軍做妻?;槭率穷佉视H手督辦的,我怕是,怕是要離開了。
將軍在大漠,一個對汴京來說遙不可及的地名。
我說玉兒你不要走,玉兒無語。兩行淚在血紅的蓋頭內(nèi)悄然滑落。
江南深秋,秋色如染,煙柳畫橋下水天一色。風(fēng)簾翠幕里十萬人家。
我對玉兒說,我本來是想帶你走的。我不愿再留駐京城了,哪知你卻先我走。大漠風(fēng)沙,漫漫不知路途。今,我來送你,也當(dāng)你送我離去。彼此銘記,心里也算是留個照應(yīng)。
玉兒點頭,江南的分吹出了大漠的凜冽。
重湖映青山,有三秋桂子,十里荷塘。云樹繞堤沙,有蘭舟催發(fā)。斜陽里,寒蟬凄切鳴響。
玉兒的轎子走了。玉兒和昨日的白棱,都先先后后在眼前消失。
我落寞低吟。
斷續(xù)殘陽里。對晚景,傷懷念遠,新愁舊恨相繼。脈脈人千里。念兩處風(fēng)情,萬重?zé)熕?。雨歇天高,望斷翠峰十二。盡無言,誰會憑高意?縱寫地離腸萬種,奈歸云誰寄?
風(fēng)帶走這些詞句。
第二天,便整理了,離開了這個功名的世俗之地,卻不知道腳步的彼岸是哪里。
宜春樓里湊在一起的姐妹們說玉兒死了,死在了大漠里,血染紅了大漠大片的黃沙地。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subject/78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