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
1
池介的身體一陣陣疼痛,隨之而來的是一些黑色的蟲子從他的體內(nèi)爬出,手臂上有,腿部有,再后來居然從頭上也爬出了這些長著細小絨毛、不斷蠕動著的可怕怪物。池介驚詫的看著自己的身體,此時的恐懼已經(jīng)讓他無法動彈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些蟲子在身體上橫行無忌的爬動著,啃噬著他的身體。
蟲子越來越多,從開始時一只只的從身體的小孔中爬出,變成了一陣陣的涌了出來,疼痛也變得劇烈無比。池介感到身體已經(jīng)快不屬于他自己的,而是成為了這些蟲子的巢穴。
啊!他不禁叫出聲來,騰的從床上坐起了身,額頭上滲滿了汗珠,原來只是一場夢??!
池介一邊用手擦拭著頭上的汗珠,一邊掃視著自己的身體,沒有蟲子了,他長噓了一口氣,感到一陣解脫。不過身體卻仍覺得有些酸痛和疲乏。這些天經(jīng)常做這樣的噩夢,蟲子不斷的從身體中涌出,啃噬著自己的身體。可惡啊,怎么總是會被這樣荒誕的夢困擾著呢?這樣的夢是從一個星期前開始的,準確的說是三天前和兩個朋友喝醉之后,便開始每天做這樣的夢了。這兩個朋友是池介從小就親密無間的好友,阿健和小婷。一想到他們,池介不禁微微笑了起來,這兩個家伙過去總是那么冒冒失失的,是些調(diào)皮的小孩,可現(xiàn)在呢,卻突然變成了時尚、前衛(wèi)的青年,時間還真是能輕易的改變?nèi)税 2贿^說來也怪,自從那天在一起喝醉之后,他們怎么沒再聯(lián)系我了呢?
池介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準備躺下繼續(xù)睡覺,可眼睛卻不由的被幾個床單上的黑點吸引住了,他們正從地板上沿著床單不斷向床上移動著。那是什么?池介湊過去看了看,是蟲子!他差點驚訝的叫出聲來。雖然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但他仍竭力用自己所剩無多的理性克制著自己,順著蟲子來源的方向找去,它們是從床底下爬出來的,池介用有些發(fā)顫的手慢慢掀開了那淡紅色的床單,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怖感覺瞬間席卷了他的全身……(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2
三天前,凌風市S公寓旁。
“小婷啊,今天又給池介帶了什么禮物,不會又是像上次那樣無聊的愛心便當吧?”阿健一邊取笑著小婷一邊伸手去搶她手里的黑色塑料袋。
小婷推開了他的手,不屑的說道:“你管得著嗎?反正不是給你的就行了!”
二個人吵吵鬧鬧的來到了池介所在的S公寓下面。S公寓共有30層,而池介所在的是在較高的第24層。因為這里的住戶多半是收入較低人,收取的租金和物業(yè)費都比較低,所以公寓的設(shè)施、保安措施之類的都很簡陋,在一層的管理室也只是由一個近60歲的老頭負責,他還帶來了自己一個身體衰弱的老伴,就在這管理室住下了。
對于阿健和小婷來說,每次到這個公寓來,最討厭的便是看到這個老頭了,不知怎的,他的表情總是給人一種有些陰森的感覺,而這老頭對這兩個愛吵鬧的年輕人也沒什么好感,已經(jīng)和他們因為一些小事發(fā)生了幾次沖突??斓焦芾硎遗粤耍⒔≌P算著如果見到那老頭要如何奚落他一番時,一個暗紅色的棺材有些突兀的出現(xiàn)在他們眼前。這棺材就擺在管理室門口的右側(cè)。
“喂,喂,這是什么呀,是哪家又死人啦!”阿健想到這棺材多半是那管理室怪老頭的東西,就故意這么大聲嚷嚷著。
而小婷看到這東西感到有些害怕,急忙拉住阿健的手說:“不要再喊了,我們快些上去吧!”
阿健覺得小婷有些怯懦,正要罵她句膽小鬼時,那怪老頭突然從樓梯角的陰暗處走了出來,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盯著他們。
“年輕人,不要在這吵吵鬧鬧的,對死去的人要尊重些,不然可是會有可怕報應(yīng)的?!崩项^用一種詭異而沙啞的嗓音緩緩說道。
“呵,別拿這些來嚇唬我,還是多擔心下你自己吧,一副神氣衰弱的樣子。還有你那病怏怏的老婆子,看樣子也活不長了啊?!卑⒔∪圆灰啦火埖恼f道。
這時管理室里傳來了劇烈的咳嗽聲,老頭沒有再說話,而是狠狠的瞪了阿健一眼,便走進了房間里。
這樣阿健才住了嘴,和小婷一起坐上了電梯。
剛在24樓從電梯出來,小婷突然懊喪的叫了一聲,“哎呀,剛才竟然把帶來的東西忘在1樓了!”
“真是笨蛋,你都帶了些什么來呀?如果又是便當之類的東西,我看就算了?!卑⒔〔荒蜔┑呢煿值馈?/p>
“不是的,是我從家里帶來的1975年的法國紅酒,很貴的呢。”小婷著急的說道。
“哈哈,竟然對池介這么好啊,還送來這么高檔的紅酒!”阿健笑道。
“哪里呀,還不是想讓大家能喝得高興嘛?!毙℃媚樕⑽⒂行┓杭t,低下了頭。
“真麻煩,不過看在你這份誠意上,我還是下去找一找,那你就先去池介家吧。”阿健說著按下了電梯向下的按鈕。
小婷點了點頭,向池介家走去。
3
池介從昏睡中醒來已經(jīng)是上午9點多,昨天的事情已經(jīng)記不太清了,只是依稀記得和阿健、小婷在聚餐的時候一起喝了許多酒。他坐起身來,環(huán)顧了下四周,阿健和小婷已經(jīng)不在這兒了,大概是酒醒后就各自回家了。
池介有些郁悶的又打開了床邊柜子上的一瓶啤酒喝了起來,和阿健和小婷雖然是從小就在一起的好友,彼此之間一直也非常親熱,但現(xiàn)在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關(guān)系變得越來越奇怪,似乎成了一種令人困擾的三角關(guān)系。小婷表面上是池介的女友,但她和阿健的關(guān)系卻又非常曖昧,他們之間僅僅是一般的男女朋友,還是有什么更深層次的關(guān)系呢,這一點池介看不清楚,也不太敢看清楚。畢竟阿健是一個瀟灑而又前衛(wèi)的男子,相比之下,自己則顯得刻板、保守了許多,再加上阿健和小婷也是常常接觸的,兩人之間產(chǎn)生些特殊的感情也不會讓人意外。想到這,池介一口喝完了罐子里的啤酒,憤憤的將酒瓶甩到了地上。
目前這種三角關(guān)系,他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但是這依然沒有改變他對小婷深深的愛戀,即使出現(xiàn)了阿健這樣的情敵,他也是決不會放棄的。但他當時怎么也沒想到會看到兩天后的那種情景。
4
此時出現(xiàn)在池介眼前的竟然是一具棺材,一具暗紅色的隱隱散發(fā)著腐朽氣味的棺材。這不是曾放在樓下管理室旁的那具棺材嗎?可是它不是已經(jīng)用來裝那老婆子的尸體了嗎。池介回想起一天前在樓下看到的為那管理員的老婆子送葬的場面,當時用的就是那具紅色的棺材。可是現(xiàn)在怎么會在這兒呢?池介心里一驚,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可他仔細一看,這“棺材”卻是顯得非常粗糙,木板看上去很薄,哦,連那表面的顏色也是因為貼上了彩紙的緣故。這根本就是一個臨時拼湊起來的東西。池介緩了緩神,打開了房間里的燈,將棺材從床底下托了出來。棺材在拖動時發(fā)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從它的份量來看,里面一定有什么東西。棺材的密封做的很好,四周的縫隙幾乎都用膠布封住了,只是留下了幾個很小的口子,蟲子就是從那里爬出來的。
池介拿出了一瓶白酒,喝了幾口,然后才鼓起勇氣打開了這棺材。
當他第一眼看放在到里面的東西時,便無比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在棺材里的,竟然是阿健和小婷兩人的尸體,因為已經(jīng)開始腐爛,打開棺蓋后散發(fā)出一陣陣惡臭。池介用手捂著鼻子,卻仍然無法抗拒一陣陣從體內(nèi)涌起的惡心的感覺。
一些黑色的蟲子在尸體上自由自在的爬行著,這里就是它們的巢穴了!
怎么會是他們???池介緊緊抓住自己的頭發(fā),想哭卻又發(fā)不出聲來,這些怕動的蟲子仿佛編織出了一張黑色的大網(wǎng),將他的身體以及心靈緊緊的束縛住,池介已經(jīng)無法正常的思考了。他癱倒在地上,任那些黑色的蟲子將自己的身體緊緊的包圍……
5
云天剛剛從委托人那兒回來,隨手脫下外套扔到了沙發(fā)上。他打開了一瓶汽水,美滋滋的享用起來。這時他的目光突然停留在了自己的外套上,一些黑色的長著短短茸毛的蟲子正在上面爬動。每次到委托人那去都會在那附近看到這樣的蟲子,稍不注意就會粘了一身回來,而且這蟲子似乎還有喜歡腐物的習性,因為常常會看到它們在放著腐爛食品的垃圾桶里聚集。這是些令人討厭的家伙!
這次案件的委托人是一位姓鄭的女士,她的女兒鄭婷在五天前突然失蹤了。當時只是說到朋友家去,但沒說具體的地方。不過按照鄭女士所說的,女兒常常會和池介、阿健這兩個朋友在一起。根據(jù)這樣的線索,云天已經(jīng)到阿健家去過,據(jù)房東介紹他現(xiàn)在是獨居,父母都在國外。而云天去時并沒有見到阿健的人,房東也說有好些天沒有看見他了。接下來云天準備明天再到池介家去看看,那里可能會有有用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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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介在家悶悶不樂的躺在床上,那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她確實已經(jīng)記不起來了。在喝醉之后自己究竟做過些什么呢?難道兩個朋友的死都是他在一時沖動下造成的?池介曾在一些書上看到過,有些人在遭受重大的精神打擊之后往往會做出一些一反常態(tài)的舉動,而在事后,他卻很難再記起自己曾經(jīng)做過這樣的事情。難道他就是出現(xiàn)了這種情況?他拼命想回憶起當時的事情,可又是一陣頭痛,他摸著頭咳嗽了幾聲??扇绻媸亲约鹤龀鲞@樣的事情,那又是出于什么動機呢?難道是因為阿健和小婷那種曖昧的關(guān)系惹怒了他?很可能就是這樣吧,憑他對小婷那種執(zhí)著的愛,是會因為他們的不忠而做出這樣的事情,殺掉這兩個背叛他的人!
池介想到這不禁笑了笑,這突然的笑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奇怪,我現(xiàn)在是什么樣的情感啊!在朋友發(fā)生了這樣慘劇的情況下卻還笑的出來,這不是跟惡魔差不多了嗎?可是他越想克制,卻越是克制不住,終于哈哈的大笑起來,這惡魔的笑聲瞬間在整個房間回蕩起來。
一陣大笑之后,池介稍微冷靜了一些,此時他想到了另一個問題:為什么殺人的一定是我,而不是別人呢?當時三個人都已經(jīng)醉倒,然后兇手趁機從外面進來犯下了殺人的罪行也是有可能的。但是這樣也面臨著難以解釋的疑問:兇手是怎樣進來的?他又是怎么知道屋里的三個人都喝醉了呢?而且他僅僅殺死阿健和小婷而放過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面對這樣無法解釋的問題,池介感到有些灰心,看來這種想法只是自己為了逃避責任的一種臆想罷了!
正當他這么想著,門鈴響了,來訪的是一個陌生的年輕人,竟然問起關(guān)于阿健和小婷的事情,池介有些心慌,但仍竭力的克制著自己,裝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對應(yīng)了一些看似普通的回答,盡快將來訪者打發(fā)走了。他對自己的這次表演感到非常滿意,他從沒想到自己在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的情況下還能如此鎮(zhèn)定自若的進行著表演。
我究竟是一個天才還是一個惡魔呢?他這么苦笑著問著自己。
7
沒想到事情會這么順利,雖然只是猜測,但應(yīng)該很快就能證實了吧。回到公寓的云天感覺輕松了許多,他盯著褲子上爬著的幾個小蟲想到。
這三個人間的關(guān)系他并不太清楚,但從這些在池介家中帶出來的蟲子,以及樓下管理員老人的證詞來看,阿健和小婷當晚去池介家后很可能已經(jīng)被殺害了,并且尸體仍然藏在房間內(nèi)。這樣三個年輕人間的命案,多半是因為感情糾葛的緣故吧。
據(jù)管理員說池介基本上每晚都在5點左右出門到附近餐館吃飯,然后去公園散步,大概8點多才會回到住處。這樣云天就有機會到他房子里去直接探個究竟了,時間也許就在今晚。
8
夜色漸漸濃郁起來,清涼的晚風輕輕的吹拂著池介的面頰,一股清爽的感覺透過他的身體。很久沒有這種輕松的感覺了啊,站在橋邊的池介望著潺潺流過的江水,暫時忘卻了過去一直纏繞他的煩悶。眼前散發(fā)著迷離之美的江岸夜景讓他頗為享受,一種純真的對美好的向往之情逐漸在他心里彌散開來,自己的本質(zhì)究竟是如何的呢?善與惡有時僅僅只隔著一層薄砂,昨天是善的,今天卻變成了惡,這樣的事情不是常常發(fā)生嗎。那么作為我這樣一個背負著充滿血腥味道的惡,卻又無比向往最純真之善的人,究竟有沒有繼續(xù)存在下去的價值呢?一陣冷風吹過,池介不禁打了個寒顫。
作為背負罪惡的存在而追求著渺茫的幸福,
作為罪惡的延續(xù)而繼續(xù)生存,
抑或是讓罪與自己一同毀滅?
9
第二天的報紙上紛紛刊載了以“殺人惡魔臨罪投江自盡!”、“冷血殺人犯投江亦難抵過!”等等為標題的文章。大致內(nèi)容是說一個剛踏入社會不久的年輕人,因為工作不得志以及失戀的打擊,殺死了自己的戀人及一個好友,而后畏罪投江自殺的事情。報紙極盡夸張的將事件描述的恐怖而殘忍,對作為罪犯的事件主人公也大加批判,斥責他為“兇殘冷酷的當代惡魔”、“社會壓力下可悲的毒蟲”等等。
云天站在橋邊,將手中剛剛看完的報紙揉成一團,用力拋進了滾滾奔流的長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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