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輕與生活之重
1
“爸爸,您快過來呀,唯偉住院了。”
“什么病呀?”
“醫(yī)生說肝壞了?!?/p>
“我馬上把家里的幾頭豬,幾只羊賣了,帶錢過來,馬上過來?!?/p>
“錢您老就不用帶了,我這兒有。爸爸,您快點過來呀,我們都在等著您!”(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老王一起床,就接到兒媳婦哭著打來的長途電話,人就懵了,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老伴在兒子5歲時就撒手西去了,兩父子相依為命。不過兒子一直都很爭氣,考取了一所重點大學(xué),畢業(yè)后娶了一位高官的千金,事業(yè)一帆風(fēng)順,32歲,就做到了副處級。
美中不足的是老王不敢住在兒子的家里。他一看到他那美麗高雅的兒媳婦,就渾身發(fā)抖,手和腳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他認為土里土氣的自己會讓兒子丟臉,于是,態(tài)度很堅決地回到了自己的家里,種地養(yǎng)豬,一個人生活。
2
“爸爸,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您的兒子呀!”
“我什么都不會,怎么救呀?”
“我們讓醫(yī)生檢查了您的身體,您的肝移植到唯偉的身體里,不會排斥!如果您能切除一點點肝,移植給您兒子,您的兒子就得救了,我們?nèi)揖偷镁攘?!?/p>
“把我的肝給我的兒子?那我不就沒肝了,我不也活不了了?”
“不是!只切三分之一。然后,您很快又會長出來的。爸爸,求求您了,唯偉還年輕。女兒和我都還需要他!我們有錢,我們找了好多好多地方,都找不到可以移植,不發(fā)生排斥的肝。只有您的才能移植給他!到目前為止,也只有您能救他了,他是您唯一的兒子呀!爸爸,求求您了。”
“我一個人還要在家里干農(nóng)活的,切了肝還能行嗎?”
“只要不干重體力勞動,是沒有任何問題的。您做了手術(shù)之后,就不用回去了,我們養(yǎng)您。”
“可是 ... ... ”
“爸爸,求求您了。如果我以前有什么對您不好的地方,請您原諒我。我給您下跪了,只求您救救唯偉。嗚嗚嗚,... ... ”
老王看到平時高高在上的兒媳婦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跪在他面前,抱著他的腿嚎淘大哭。腿一軟,一屁股就坐在了地毯上,老半天才說:“你先起來吧,我考慮一下,明天答復(fù)你?!?/p>
3
第二天天沒亮,老王就走了。沒有驚動任何人,就悄悄地走了。
坐在回家的列車上,一路上他都在抹著眼淚。
4
回到家里,老王除了干農(nóng)活,再就是發(fā)呆。發(fā)了一會呆后,就用手抽自己的耳光,狠狠地抽,抽得嘴角流血了才肯罷手。
他從不主動同人說話,他好象看到了周圍所有的人都在嘲笑他,都在罵他:“這個老東西真是老糊涂了,太沒良心了,一條不值幾個錢也活不了幾年的老命,換回自己當官的兒子他居然都不干!那可是他唯一的兒子呢,你說這個老東西還是人嗎!”
現(xiàn)在,他想知道自己的兒子到底找到了可以移植的肝沒有,兒子還活著沒有。但是,他不敢打電話。
5
兩個多月后,老王終于接到了兒媳婦的電話。兒媳婦的電話很簡單:
“喂,唯偉的移植手術(shù)很成功。謝天謝地,我爸爸終于找到了可以移植的肝。我的丈夫得救了。不過,我聲明:他從此之后跟你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他沒有你這個見死不救的老爸,他只是我的丈夫和女兒的爸爸?!?/p>
老王終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然后用被子蒙著頭,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場。一生中,這是他的第三次痛哭。一次是在老伴去世的時候,一次是在唯偉考上大學(xué)后??尥?,他渾身輕松了。
去水井里提水,他從搖晃的水面上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頭發(fā)胡子已經(jīng)全變白了。
6
很快一年過去了,老王沒有接到兒子和媳婦的任何電話。
第二年也過去了,老王沒有接到兒子和媳婦的任何電話。
第三年春節(jié),老王再也忍不住了,用顫抖的手撥通了兒子的手機。
“喂,你是誰呀?”老王心臟一陣急跳,好大一會兒后,他才小心翼翼地回答;
“我是你爸爸呀,唯偉,我是你爸爸呀!”
“哦,你是我爸爸嗎?我好象記不起來了,不記得有你這么一個見死不救的老爸。我好象是從大樹縫里被雷炸出來的,我沒有爸爸!”
電話掛斷了,老王再打過去,電話已關(guān)機。
7
老王死了,是喝稻田里沒有用完的半瓶甲胺寧死掉的。
死時,他坐在桌子旁邊,桌上放著他親手做好的十二碗菜,還有一部電話機。他的衣服穿得整整齊齊,手中還死死抓住那個電話機的話筒。
死后的第六天,他才被人發(fā)現(xiàn),被鄰居送到了山上掩埋。
他唯一的兒子唯偉沒有回來,一直都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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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之輕與生活之重的評論 (共 8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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