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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園

2013-04-13 13:55 作者:406529143  | 18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荒園就是一個荒廢了的果園,樹樁就是荒園里原有的果樹被砍掉枝干后而留下“殘骸”。

從我家院門右轉(zhuǎn)百十步,上一斜坡,便有一片開闊地,被一道破爛的矮墻圍了一圈,只要用手攀著墻頭,輕輕一躍,小孩都可以進去。荒園的邊上是一條路,是我離家的路,也是我回家的路?;膱@不是太大,三五畝的樣子。從我記事起,就被遺棄了,里面滿是雜草,除了有人偶爾放牲畜去里面吃草,再就是我們一些毛孩子去理會它了。那幾個樹樁在我的記憶中是和荒園同歲的,它們一直是站在那兒的。說是幾個樹樁,其實就是七個,也許以前的果園不止這七棵,但現(xiàn)在就是這七棵樹樁。在我小的時候,樹樁雖然已是被砍了枝干,但還是有生氣的,每年的,在樹樁的根部還是會長出些枝干的,但到天,那些新長出的枝干會被全部砍掉去當柴火,我也砍過,因為當時覺得它們也就那點作用了。

后來就不再長新的枝條了,我以為它們不長新枝是它們傷心死了,因為它們的新枝全被砍掉了,再長也毫無意義。我曾有一段時間對它們很內(nèi)疚,小孩是很天真的,曾經(jīng)給它們道過歉,請求原諒。但很快就忘記了,因為它們再一次充當了悲劇的角色。因為沒有玩具,沒有公園,沒有兒童樂園,童年的我是可以把它們當作玩具的。說是玩具,實際是被虐待的對象。男孩子都喜歡舞刀弄槍,我也一樣,拿著一把我苦苦哀求父親好幾天才給我修的一把木刀,經(jīng)常對它們踢踢打打、砍砍殺殺。在當時我的眼里,它們是不可戰(zhàn)勝的,因為它們從來不喊疼,從來不流淚,雖然傷痕累累。

到大一些,荒園依舊是荒園,我也不會再去欺負那些樹樁了,但偶爾還是會去拜訪它們,當然不會再去踢踢打打了。人長大一點,煩惱就會多一點的。因為有點內(nèi)向,有些事不會對別人說,但我會給它們說,因為它們不會出賣我。慢慢的它們仿佛又成了朋友。有一次,從來不怎么發(fā)火的父親竟打了我一記耳光,我覺得自己很委屈,只是說了謊話而已。從來不敢頂撞父親的我第一次頂撞了他,我知道,自己犯了大錯了,于是自動去了荒園,坐在了其中一棵樹樁跟前,從中午一直坐到黃昏時候,看實在沒人來尋我,只有自己不顧顏面回去。從此,樹樁就算是朋友了。因為那天它們一直在聽我訴說,沒有一點反對的聲音。

再大一些,就去縣城上高中了,荒園幾乎就沒去了。那些木樁就變成了所謂的回憶被塵封在腦海的一個微小的角落里了。一天到晚灰頭土腦地過著,快樂了,傷心了,受打擊了,又開心了等等一切都不再和荒園里的木樁扯上一點關(guān)系了。

后來,父母也把土地轉(zhuǎn)包給了別人,把家搬進了城市邊緣租來的房子里。于是好幾年都不曾回家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直到去年,母親告訴我又把家從城市邊緣搬回了老家,回到了荒園附近,繼續(xù)做了它的鄰居。

暑假的時候,也回了一次家。發(fā)現(xiàn)荒園依舊雜草叢生,那些樹樁依舊站立,它們在等我,我知道,因為我們是朋友。我決定抽個時間去拜訪它們。

記得那天下午,吃過下午飯,與父親聊了一會,父親說有些累,就躺下睡了。這次回家,發(fā)現(xiàn)父親母親都怪怪的,但又說不上是什么。覺著郁悶,我便挪步出門直奔荒園。

出院門,右轉(zhuǎn),上坡,翻墻。樹樁沒有任何動靜,只是靜靜地站著,注視著。身旁的那些能叫起名字的和叫不起名字的野花在爭奇斗艷著,顯得樹樁很凄慘。我走近它們,也不知道為什么,和它們在一起,卻從來沒有認真的觀察過它們。

太陽就要退下了,仿佛太多的不甘心,把身邊的云彩染得血紅。整個荒園包括我在內(nèi)都被不自覺的著了色。樹樁們的影子一下子被拉的很長,變得高大起來了。我想,它們也曾經(jīng)是一棵足以讓自己自豪的大樹,看著用鋸留下的傷痕上那密密麻麻得年輪,可以知道它們生長之艱難。它們也曾經(jīng)枝繁葉茂,也曾開出美麗的花朵而惹得蜂爭蝶斗,也曾果實累累而得到美譽,然而一切都隨時間順水東流了,它們是否感到失落?但他們仿佛毫不在乎,只是靜靜的站得端端正正,一動不動,看似依舊健壯。是啊,老驥伏櫪,志在千里,它們還在等待著伯樂,以求再次實現(xiàn)自己的愿望。

我走近一棵,有些莫名的激動,伸出手,但遲遲沒有去碰它。它好像依舊健壯,像兒時一樣,至少看起來是這樣。我用目光再次掃視了一下荒園及另外幾個樹樁,我有了一些懷疑,我感覺又回到了懵懂時代。

我用力去推······

隨著“吱呀”一聲,樹樁極不情愿的倒了下去······

我因為用力過度,失去了重心,隨著慣性踉蹌了幾步。

真不敢相信我看到的,雖然樹樁外部看起來依舊如故,實則在軸心已經(jīng)大部腐爛!

它們到現(xiàn)在始終沒有等到什么,而等待的代價卻是殘酷而又不得不面對的。終有一天,其它六個總要倒地而灰飛煙滅,因為等待,它們連作為柴火的作用都發(fā)揮不了,只能等著風化沉入泥土。

那晚回到家,一直心里不安,母親問我,我也不知從何說起。母親看了看我,便告訴一個令我更為吃驚的事情來。原來父親得了重病,故而搬回了老家,母親并告訴我,那病不好治,醫(yī)生說只有靜心休養(yǎng)。我知道那意味著什么。我呆看著父親,一句話也無法說出。因為父親看起來依舊高大,應(yīng)該不會生病的。母親說,父親是累的,還說了一些是為了我完成學業(yè)等等,我?guī)缀鯖]聽進去,只知道父親喝止了母親。

再次回家,荒園己經(jīng)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村里的新居,而我這次回來恰好為我的父親送終,也許這是我最后為父親做的一件事了吧。其實除了遺憾也有慶幸的,也許是天意,父親走的時候我與哥哥都在身邊,父親的最后一頓飯吃了很多,是我親手喂下,我感到幸運。

在辦完喪事不久,我就走了,也許很久都不會回老家了,但那個荒園,那幾個木樁,還有父親的墳頭,我想自己窮盡一生也無法將他們的影子從我心底趕出去,何況我也不想那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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