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下班走到家門口的十字便看見有人蹲在那里燒紙錢,旁邊還站著一個約莫5歲的小男孩。我視力不好,十米以外的東西一片模糊,但隱約覺得跪在地上拿著棍子挑撥燒紙的身影像極了我的母親,等到走進了才清晰的看見佝僂著背,鬢角發(fā)白的身影正是我的母親,她跪在地上一手拉著小侄子,一手不斷的往火里面添上燒紙,嘴里念叨著:“媽,爸,拾錢了”。
“媽”!我跪在她身邊,她看見我便對我笑笑。小侄子沒有理我,看著一堆火發(fā)呆。
“累不?”母親遞給我一沓燒紙。
“不”。我接過母親手里的燒紙一張張的往里添?;鹈绾艉舻谋愀Z了起來,風(fēng)刮起的灰燼便飄向了黑夜。
“你給你奶你爺燒,媽腰疼蹲不下來”。她想站起來,腿卻僵硬的不聽使喚,我忙放下手中的燒紙扶起她。侄子小,卻很懂事,還沒母親的腿高卻也吃力的拽著母親的一條胳膊往起來拉,小臉掙的通紅。
“我爸呢?”(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胃疼,做的飯也沒吃躺在床上就睡了”。母親牽著小侄子站在我的身后。我聽見她輕輕的“哎”了一聲。我的心里就莫名其妙的難過了起來,鼻子泛酸,眼睛就模糊了起來。但也只是稍縱即逝,我把一沓子燒紙、冥幣放在火里,冒出來的火芯子照的我臉上開始發(fā)燒。
小侄子撒嬌的掙脫開母親的手也跪在我的旁邊,他看著我手里的一沓燒紙就想要。母親便一把拽起他說:“乖,那是給你太太的錢,不能亂摸的”。
我一邊燒紙一邊抬起頭看見她發(fā)白的鬢角,夜晚的風(fēng)吹過來,她鬢角的白發(fā)便抖動了起來。多少年前她也曾經(jīng)這樣拽著我的胳膊在夜晚沒人的十字路口燒紙,那時候她的鬢角沒有白發(fā),跪在這里的也不是我,而是我的父親。那個時候的我也就像現(xiàn)在的小侄子一樣看著一堆燒起的火苗發(fā)呆。
時間帶走了許多東西,小時候我并不理解“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只是從大人的口中得知某一位長輩又不幸去世,然后看到他們在深夜里痛哭流涕,每每看到他們這樣的情形,我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對于死亡我可以說毫不知情。
等到一天天的長大,看著每天的太陽一寸寸地沉向西方,我才明白一天就這樣完了。所有時間里的事物,都永遠不會回來了。昨天過去了,它就永遠的變成了昨天,雖然明天還會有新的太陽,但永遠不會有今天的太陽了。
生老病死,悲歡離合。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排山倒海的讓我看到他們的存在,并時時刻刻的提醒我,他們即將淹沒我。
從我長大到現(xiàn)在,我?guī)缀鯖]有聽到過母親說起她的母親,也更不會從她嘴里說出一個“媽”字,而她卻習(xí)慣性的聽我每次的喊她“媽”!
姥姥去世的早,甚至母親都沒有見過姥姥的模樣,只是聽過外公簡單的描述過自己的妻子。等到母親十歲,外公也因染疾而不幸撒手人寰,也許在母親的回憶里,她并沒有多少屬于自己父母的畫面。我想這也是她在我和哥哥面前從不提起自己父母的原因吧。
但當(dāng)我看到她佝僂著背,鬢角斑白拉著自己的孫子跪在夜里念道著“媽、爸”,我的心就開始發(fā)潮,鼻子一陣陣的發(fā)酸,眼睛掙得大大的希望風(fēng)吹干里面的眼淚。
我把最后一沓子燒紙放進火里站了起來說:“回吧”。
母親卻也沒動腳,說:“等等,看著它燒完”。我向后退了一步站在她的旁邊,小侄子的手便塞進了我的手里,另一只手又牽起了母親,站在我倆中間。
“哎,你把娃領(lǐng)著”。母親也不告訴我她要干什么,便又再一次的蹲在即將燃盡的火堆前,從地上拿起一根棍子挑著火堆,原來在燃燒的下方還有著沒有燃完的燒紙。我看到她蹲下的腿打顫,忙扶著她的胳膊。
“哎,怪我,怪我,竟然忘了清明節(jié)到了。”她撥著火堆嘴里說著。
“我夢見你姥爺了,說他和你姥姥沒錢花,在我面前不停的哭,看見他哭,我在夢里就難過的也哭,等到哭醒來才知道清明節(jié)到了,該給他們送錢了”?;鸲言谒氖种刑鴦恿藥状?,也終于熄滅了。
母親卻也不站起來,眼睛注視著生她的地方,良久她嘴里念叨:“媽,你孫子給你送錢了,你要保佑娃工作順利”。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它像滾燙的熱水翻滾絞涌。我忙轉(zhuǎn)身用袖子擦掉眼淚,但卻越擦越多,好像流不盡一樣。只好咬著口腔的肌肉讓疼痛來減少淚腺的分泌。
風(fēng)刮過來的時候侄子說他冷,我便抱起他往回走,母親提著我的包走在我的身邊,她走的慢,一直跟在我的身后,過馬路的時候她喊道:“鵬”!
我停了下來,母親走到我的身邊用手緊緊的拉住我抱著侄子的胳膊,直等到過了馬路她才松開。我抱著侄子和她并肩走著,我想到了好多年前,我像侄子這么大的時候,她總牽著我的手一步一步的走過每一個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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