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里的遐思
.黃昏里的遐思.
小溪
那時的農家孩子,下午放學后的任務就是去野外打豬草。
每天下午,放學鐘聲一響,孩子們就一個個迫不及待地拎起書包,沖出校園,奔回家中。從干糧筐子里摸上個窩頭或蒸地瓜,挎起柳條籃子匆匆跑出家門。相互招呼起伙伴,像一群出籠的小鳥,唧唧喳喳飛向野外。一路上追逐打鬧著,籃子便成了最順手的武器,你摔他一下,他踢你一腳,手中的干糧每每會被撞飛出去,拾起來,吹吹上面的土,照樣大口大口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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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家孩子,上樹、下河這些功夫個個精通。爬上樹去抓知了、掏喜鵲窩,這是家長便飯。有時還會搗個馬蜂窩玩玩,這個游戲一般不干,因為往往要承擔“戳蜂招蟄”的代價。下到河溝里去摸魚抓泥鰍就安全多了。淘氣的時候也會摸到誰家的自留地里,摘上幾根嫩黃瓜,摸不著黃瓜,就摘上幾個嫩茄子,照樣也會啃的津津有味。
玩鬧間,打豬草的任務往往會被淡忘。
每當太陽西下,田野里飄起了一層層淡淡的薄霧,輕輕的,如同新娘的面紗。此時玩累的我們,一個個才肯停下打鬧的腳步,左一把,右一下,抓起一片片綠,松垮垮地裝滿一個個籃子。然后互相看一眼,不約而同地提起籃子,踏著田埂,向村莊走去。
此時的田野里,可正熱鬧著!
樹上的鳥兒們,是親朋鄰里間在互道晚安?還是在呼兒喚女回巢休息?唧唧喳喳鬧個不停。草叢里的蛐蛐們,似乎被鳥兒們的叫聲吵醒了,也高一陣低一聲地附和著。池塘里的青蛙們,音樂會大合唱的序幕才剛剛拉開。日落而歸的叔叔大爺們,有的趕著牲口,有的扛著農具,吆喝著我們一起向村莊走去。
此時的農莊,籠罩在西天最后一抹余暉中,靜靜地……遠遠望去,好似一幅用濃墨潑灑出的水墨畫。
家里的母親們,已熄滅了最后一縷炊煙,空氣里透著一縷淡淡的燒植物秸稈的清香。偶爾會傳來一兩聲雞犬的叫聲,或誰家母親喚孩子回家吃飯的呼聲。走進家門,媽媽已點亮了煤油燈,一家人圍坐到飯桌旁,把黃昏徹底關到了門外。勞累了一天的父親,也放下了平日里一臉的嚴肅,笑瞇瞇地看著他的兒女們,怎樣把一甸子窩頭、地瓜、加著一碗咸菜,狼吞虎咽地消滅干凈。
漸漸長大后的我離開了村莊,容進了城市。一天天為責任而忙碌,為生機而奔波,十幾年來就這樣在彈指間劃過。閑來,偶爾會回頭觀望我所走過的路。呈現(xiàn)在腦海中的畫面,總是兒時黃昏里的那種溫馨、寧靜,還有那分和諧。不由問自己,是滿街的霓虹沖淡了黃昏?還是城市里的繁華燥動了我的心靈?
上個月 ,因公派去青島學習。暫時放下了手中所忙碌的一切,頓感身心的愉悅。
下午,下課后早早地吃過晚飯,我爬到了教學樓六樓的樓頂,那里有個花園平臺。站到平臺上,閉目擴胸,深吸一口夏日里海濱城市傍晚的空氣,涼涼地、潮潮地,沁人心脾,頓感心曠神怡。任目光穿越林立的大廈。在西南方,夕陽里波光粼粼的海面會豹窺一隅。我坐下來,饒有興味地欣賞著這海濱城市黃昏里特有的魅力。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的眼底被各色霓虹所灌滿,喧鬧的色彩讓我的心飄搖懸浮,無法歸于寧靜。于是,我收回了疲憊的目光。
在對面并不寬敞的路面上,閃動著各個年齡段的人們,但他們都是匆匆回家的歸來人。在一個樓洞口前,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子吸引住了我的目光:他戴著紅領巾,背著個大大的書包,站在樓洞口的一側,在玩著一個礦泉水瓶子,眼睛卻不時地向著一個方向凝望。我告訴自己,他是在等他即將回家的媽媽。果不然,孩子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奇的事情,一把扔掉手中的瓶子,張開雙臂向他所觀望的方向奔去。對面迎來的是一位提滿大小包食物的年輕女子。她騰出一只手,拿過孩子背上的書包背到自己肩上,順手正了正孩子歪戴的校帽,然后握住孩子的手,母子二人一起向樓洞口走去。我在心里朝自己笑笑,這就是平日里的自己。不多時,一戶樓房的窗子里亮起了燈光,母子二人的身影映入窗內。孩子坐到書桌前在做作業(yè),媽媽走進了廚房。過了不多時,一個年輕男子的身影出現(xiàn)在孩子身后。他用手輕輕地拍了拍孩子的頭,和孩子在說著什么。然后,他又走進廚房,從背后攬住了正在忙碌著晚飯的妻子的腰。
我微笑著,一摸自己卻已是一臉的淚……
我終于明白了,生活中的樂趣,就是這種平淡里的溫馨。在我用艱辛和責任所支撐的那個小天地里,就包含了我兒時黃昏里的一切。
我愛黃昏,愛她的溫馨,愛她的寧靜,還有那種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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