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像臺北

——讀余光中《聽聽那冷雨》

春雨淋漓的夜，最適合讀余光中的《聽聽那冷雨》：“驚蟄一過，春寒加劇。先是料料峭峭，繼而雨季開始，時而淋淋漓漓，時而淅淅瀝瀝，天潮潮地濕濕地，即連在夢里，也似乎把傘撐著……”遠遠地，似乎能看到一個漂泊他鄉(xiāng)的游子在臺北的雨巷中孑然獨行，“從金門街到廈門街，從金門到廈門”。

初識臺北，還是上世紀(jì)八十年代末期，大陸剛剛放開對臺政策，有闊別數(shù)十年的親戚從臺北回來探親，給親朋好友帶來諸多珍貴的禮物，這對于當(dāng)時物質(zhì)匱乏的大陸來說，是難得一見的。時值幼年的我，遠遠地站在大人外圍觀望著，細細聆聽那位遠房大伯用字正腔圓又略帶些嗲音的語調(diào)談?wù)撝?dāng)?shù)氐娜ぢ勢W事，看著他那有別于莊戶人家的豐潤圓滿、白暫微紅的皮膚，我隱約看到了臺北的豐饒富足。在他了解到父親擅長書畫之時，還慷慨提出要將父親帶去臺灣一展鴻圖，父親思慮再三而婉言謝絕后，他臉上竟露出英雄扼腕的遺憾神情。大伯回臺后，我唯有透過電視節(jié)目《海峽兩岸》來窺探那個遙遠的未知世界了。

雖然兩岸關(guān)系一再反復(fù)、發(fā)展緩慢，但卻阻止不了海峽兩岸文化的交流和互通。小學(xué)課本里《日月潭》早已爛熟于心，臺灣流行歌曲溫兆倫的《臺北的機場》、孟庭葦?shù)摹?a target="_blank">冬季到臺北來看雨》，可謂街頭巷尾、童叟婦孺皆在傳唱。臺北著名作家劉塘的溫馨詼諧，三毛的自由浪漫，李敖的犀利尖銳，在大陸也稱得上眾口鑠金。曾影響一代人的瓊瑤言情劇，雖故事情節(jié)浪漫艷俗，卻難掩其正規(guī)科班出身、廣讀國學(xué)經(jīng)典的痕跡，《在水一方》便是出自《詩經(jīng)·秦風(fēng)·蒹葭》中的原句。就連她的筆名，最早也見于《詩經(jīng)·衛(wèi)風(fēng)·木瓜》：“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逼湮幕滋N，比大陸某些半道出家、以蹊徑獵奇取勝的所謂作家要厚實得多，可見臺北重視傳統(tǒng)文化、崇尚國學(xué)精粹的文風(fēng)比大陸略勝一籌的傳聞著實不虛。

近期讀到驢島的《浮生四記》（2004-2005年“作家杯”獲獎小說）中關(guān)于老街的描述，腦海里總浮現(xiàn)出余光中的《聽聽那冷雨》的意境，分明是不同的歷史背景，卻似乎有著某種隱約存在的聯(lián)系。再次細細品味余光中的文字，才知那若有若無的聯(lián)系，便是“云繚煙繞、山隱水迢的中國風(fēng)景，由來予人宋畫的韻味?！蹦琼嵨?，是植根于華人血肉里的風(fēng)骨、氣質(zhì)。時時沐浴于杏花春雨江南、方塊字和中國古老文化的熏陶和浸染中，對詩畫意境的理解和諸多似曾相識的現(xiàn)實感受，匯集在一起，就纏繞成濃濃的鄉(xiāng)土情節(jié)，只要有類似的場景相合，就會再現(xiàn)，一如余老說言：“無論赤縣也好神州也好中國也好，變來變?nèi)?，只要倉頡的靈慧不滅，美麗的中文不老，那形象，那磁石一般的向心力當(dāng)然常在。”(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有友人旅游回來，稍來了臺北的訊息。說臺北果真如歌中唱的一般，總有雨的纏綿；說臺北老城古樸，新市繁華；說臺北果蔬豐沛，物產(chǎn)富饒；說臺北多黨派交鋒共存，你方唱罷我登場，游行無罪，言論自由；說臺北社會公共設(shè)施完善，福利制度也齊備；說臺北國寶珍藏諸多，崇尚佛學(xué)禮教，普及國學(xué)知識，人人能文善辯；說臺北民風(fēng)樸素，文明孝老，尊重禮儀；說臺商精明機巧，工于事業(yè)，精于生活……

諸多意象構(gòu)筑起我心目中臺北的形象，更激起了我對海峽另一岸深入探究、感受的欲望。畢竟，此諸相僅僅是一些側(cè)面折射的“映”象，而非經(jīng)歷過后的“印”象。真想要窺得臺北深邃博廣的精妙所在，還得身赴實地去探望、去親歷才是！

細聽雨打窗欞之聲，不知不覺將我再次帶入了文中的境域：“輕輕地奏吧沉沉地彈，徐徐地扣吧撻撻地打，間間歇歇一個雨季，即興演奏從驚蟄到清明……”（賀麗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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