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讀感隨記(29)
盡管是所謂六根除盡普度眾生的佛道之徒,同樣也是趨炎附勢之流。西門慶要到玉皇廟為兒子討寄名,吳道觀極盡奉舔之能事,他盛裝道服,“忙下經(jīng)筵,與西門慶稽首”。法事甚隆,共列一百八十分醮,為之?dāng)M的齋表誠請(qǐng)為西門一家祈福。雖然是迷信之舉,然吳道觀是誠心誠意所至——道士的“誠”和“情”也緣于世俗的權(quán)勢錢財(cái),真是不加褒貶的展示,令人深思的寫實(shí)。這也就是寫實(shí)之筆的威力。但人們未必都體悟到了作者的用意。
潘金蓮擅長罵,四十一回寫她與西門慶當(dāng)面鬧,罵他“倚官仗勢……無故只是頂破紗帽殼子窮官罷了,能經(jīng)的幾個(gè)人命”,罵得西門慶反呵呵笑了。應(yīng)當(dāng)說,潘此時(shí)對(duì)西門慶的罵也罵得實(shí),罵得像,但這并不表明她反對(duì)西門慶的胡作非為,她也從未勸阻過西門慶做壞事。
四十四回中,李瓶兒與干女兒吳銀兒的一席話,道出了心中的痛苦。西門慶因看孩子常來她處,“教人家把肚皮也氣破了……我只與人家墊根”,又言“若不是你爹和你大娘看覷,這孩子也活不到如今”。這些話分明道出了她已清楚她的寶寶有危險(xiǎn),而她鑒于各種原因不敢也不能告訴魔王,自己的也不便聲張,也未采取積極防范措施。她有她的難處,在這個(gè)妻妾成群人心險(xiǎn)惡的窟中,她現(xiàn)在是最遭嫉妒最孤立無援的人,她只能委曲求全,只能裝癡示弱,只能容忍,而這種容忍終于導(dǎo)致了潘的步步得手,送了兒子的生命,也搭上了自己的生命。這是封建大家庭的又一張縮影,它揭示了家庭之中,妻妾們之間,箭拔弩張慘烈殘殺的場面!
與同是妓女的李桂姐相比,吳銀兒更滑圓乖巧,她分明嫉恨李桂姐瞞著她拜了大娘為干娘,但當(dāng)月娘在她面前說桂姐“喬張致”時(shí),反而為桂開脫,說她年幼,“俺娘休要怪她”。她哄得李瓶兒喜歡,賞賜她衣裙銀兩,也哄得月娘夸她“你這等我才歡喜”,賞賜有加,而后來在西門慶耳邊暗害桂花姐的也正是她。人心險(xiǎn)惡,何處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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