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鉛色人生

2010-08-23 17:17 作者:楊彬  | 12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在我的意識中,任何一種生命都不應(yīng)被忽視?;蛟S我們不曾相識,但他們的身影卻依然時常浮現(xiàn)在我的眼前,讓我久久無法忘懷。

拾垃圾婦女

總能在城市的某個角落,收尋到他們的身影。一雙黑黑的手,在垃圾堆里不停地亂翻,總想尋覓到一份意外的驚喜。

就在那個日的早晨,我又與他們不期而遇。朦朧的大霧就像一張籠罩在大地上的網(wǎng),將沉睡的人們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只有偶爾駛過的一輛汽車劃破清晨的寧靜。

平時,這條公路上車很少,人更少。路邊未完工的建筑物像一個守望者一樣凝視著路邊發(fā)生的一切。我同往常一樣,很早就起來,一個人去晨跑。路過一片建筑工地,一陣說笑聲從遠(yuǎn)處傳來,有婦女的,中間還夾雜著孩子的聲音。突然,聲音消失了,只剩下“吧嗒、吧嗒”的腳步聲。透過朦朧的大霧,我依稀看見了幾個婦女正從建筑工地上走出來,看見有人過來,他們明顯加快了腳步,小跑起來,顯得有些慌張。我放慢了步子,他們卻加快了速度。他們的形象也越來越清晰,是四個彝族婦女。一雙黑黑的手,另一只牽著小孩,一只還拿著什么,好像是一節(jié)廢舊的鋼筋。婦女們頭上裹著一層厚厚的花布,穿著一雙沾滿泥土的黃布膠鞋。幾絲露出來的頭發(fā)被露水浸濕了,不,可能是汗水,因為不只是發(fā)間,還有臉頰也被打濕了。他們背著一個大背簍,里面裝滿了東西,上面還用一層膠紙蓋住,像是很沉。一個婦女牽著一個小孩,看上去就七八歲,光著腳丫,手里拿著一節(jié)木棍。他們與我越來越近,婦女們看了看我,先前還略帶驚慌的眼神,突然間蕩然無存,還露出一副不屑的樣子。他們又開始說話,又有了笑聲,說得是彝語,好像是在談?wù)撐?,還指指點點,而我卻一句也聽不懂。他們牽著孩子,從我身邊大搖大擺得走過。我轉(zhuǎn)過頭去又看了看他們,他們也轉(zhuǎn)過頭來看了看我,臉上還掛著微笑,然后慢慢淡出了我的視線。

可以肯定,在他們心中,我一定是一個毫無關(guān)系的陌生人,不然他們不會顯得那樣坦然。但是,我心中仍充滿了疑問。他們從哪里來?他們昨晚又住在哪里?還有,那孩子,能趕上上學(xué)的時間嗎?但細(xì)細(xì)一想,這些問題并不重要,也許瞬間就會從我心中消失。而我,只記的那一雙雙黑黑的手,拿著廢物,卻又牽著孩子的手。(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鄰居家的酒鬼

是什么聲音驚醒這午的沉睡?酒鬼的嘆息聲。

淡淡的月光如酒一樣灑滿大地,似乎要將人的全部心事照亮。院壩前的那一棵老黃桷樹孤獨地佇立在那里,伸著長長的頸項,在年復(fù)一年日出日落中,漠然地見證大地上發(fā)生的事情。那個酒鬼就游蕩在黃桷樹下,抓著一個酒瓶,獨自狂飲。斑駁的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他總是在樹下轉(zhuǎn)悠,像是在尋覓什么。是童年美好回憶,還是心中那個俊俏的女人?我看不清他的眼神,更不能揣摩出他的心事……

謎底的解開源于與母親的一次談話。酒鬼是個光棍,都快五十了,至今還沒有找到女人。其實,以前他并不喝酒,還是一個老實能干的人。就是家里太窮,一到下天,屋里連一塊干的地方都沒有。在農(nóng)村,年輕人過二十就到了討老婆的年齡,眼看一年又一年地過去,父母都為他的婚事?lián)?。到處找媒人給他說女人,相親的倒來了不少,只是一看到他的家底,就都拍屁股走人了,沒有一個看得上他。

后來,從城里回來的人說,城里的女人又多又漂亮,滿大街都是,找個女人容易的很。聽了這話,他有些坐不住了,一天跟父母吵著,要進(jìn)城打工。他沒有什么手藝,只能做小工,就是給磚工打下手,做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像他這種小工,一天能掙四五十,除去吃用,一個月還能剩七八百。這對于一個成天守著莊稼的鄉(xiāng)下人來說,還是一筆不小的收入。雖然苦點、累點,但是他覺得還是有奔頭。成天想著多掙點錢,好討個老婆。

城里的女人的確很多,走在街上個個都花枝招展的,身上還發(fā)出一股股怪味,這讓他一聞就感到頭暈??磥砜慈ミ€是覺得鄉(xiāng)下的女人好看,只是現(xiàn)在鄉(xiāng)下的女人也都進(jìn)了城,他一時也分辨不出誰是鄉(xiāng)下人,誰是城里人。想在城里討個老婆的確是件難事,但每天能多看女人幾眼,他心里也覺得舒坦。

但天有不測風(fēng)云。在一次做工時,他不小心從二樓的架子上摔了下來,頓時,鼻子、嘴巴都流血。幸好工友們及時把他送到了醫(yī)院,醫(yī)生說如果他再晚送來一會就可能就沒命了。

出人命的事可把包工頭給嚇壞了。包工頭先是繳納了住院費(fèi),接著又派專人照料他的生活,這反倒讓他覺得難為情。在他的病情初步穩(wěn)定后,包工頭就跟他商量,說城里住院花費(fèi)大,又不方便,勸他回鄉(xiāng)下去療養(yǎng)。最后,包工頭還很仗義的對他說,我一次性給你3萬,這事我們就私了了。3萬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一輩子也沒有見過這么多的錢,他不假思索地就答應(yīng)了。其實,包工頭明白像他這樣摔斷了兩根肋骨,以后就是一個廢人,長期治療就是一個無底洞,還不如一次了清。

回去之后,他時常感到背部疼痛,四處尋醫(yī),求找偏方,雖有所好轉(zhuǎn),卻不能根治?,F(xiàn)在錢是有了,本以為可以討個老婆,但是女人們聽說他是個廢人,還是沒有人愿意嫁給他。

沒有女人,他心里覺得空的慌;不能干活,讓他一天無所事事。于是,他漸漸地迷上了酒。酒就成了他生活中唯一的樂趣。沒有下酒菜,沒有人陪他喝,就一個人,對著月光,對著自己的影子,獨飲于惆悵的午夜。

補(bǔ)鞋匠

他就像一尊雕塑,靜靜地蹲在那把巨大的傘下,不停地敲打,不停地縫補(bǔ),片刻不閑地忙碌著手中活兒。風(fēng)雨的吹打,陽光的侵蝕,使他那古銅色的臉上泛著微微的淡黃,老樹皮般的褶皺就像歲月在他臉上鐫刻下痕跡,滄桑古樸。

就在這條繁華的街頭,一張破舊的桌子,一架老式的補(bǔ)鞋機(jī),一個小木凳,這些就是他的家當(dāng)。當(dāng)街頭漸近嘈雜,他已經(jīng)開始了自己的工作;當(dāng)落日掩蓋在初放的華燈下,他才會收拾起自己行頭。街頭攢動的人群,對于他來說仿佛就是一個過客,他所關(guān)注的似乎只有自己手中錘子和釘子。

與他相識是在一個中午。明晃晃的陽光毒辣辣地炙烤著大地,街道上的行人個個都無精打采地低著頭,邁著沖忙的腳步。瞬間駛過的一輛車,拖著長長的尾氣,卷起一陣陣的灰塵。因為要趕上下午的考試,我小跑著趕向?qū)W校。突然,我的腳被什么東西重重地拌了一下,一個踉蹌,差點沒有摔倒在街上。“呀喲!”我大叫一聲,一陣劇痛從腳尖片刻竄遍了我的全身。俯下身子一看,原來是電線桿截去后留下的一節(jié)鋼筋?!罢媸且姽砹恕!蔽覞M腹牢騷。但更讓我頭疼的事情來了,我涼鞋的幫子被撞斷了,沒法再穿。這可把我急壞了,總不能打著光腳去學(xué)校,況且經(jīng)過太陽烘烤的地板又有多高的溫度。

正在我為難之際,他進(jìn)入了我的視線。那個鞋匠,就在這條街的盡頭。我提著鞋,一瘸一拐地向他走去。“師傅,快幫我補(bǔ)補(bǔ)鞋?!蔽液苤钡卣f。他放下手中的活,說:“不急,很快就好。”他接過鞋,仔細(xì)地看了看,就忙活起來。他一邊補(bǔ)鞋一邊從背后拿出一個小板凳給我,說:“先坐坐吧!”“師傅,我還趕時間……”當(dāng)時我哪有心情坐啊。接著他又遞給我一把蒲扇,說:“這補(bǔ)鞋是個巧手藝,一針一線都要縫牢實,急不得……”我覺得他的話有幾分道理。于是,我就坐下,搖起了扇子。一陣陣熱氣從臉上劃過,汗水不停地從每個毛孔向外鉆。我觀察著他補(bǔ)鞋,鞋匠的手藝還真靈巧,十指上帶著一個大大的頂針,然后將針尖對準(zhǔn)鞋幫,針角在頂針上重重地一頂,那根長長的針,帶著粗粗的麻線像泥鰍一樣瞬間就鉆了過去。鞋匠看見我不停地看時間,就問:“還有事么?”“我要趕學(xué)??荚??!蔽一卮?。他點了點頭,手中的針線像是快了一些。不一會,鞋補(bǔ)好了。他遞給我說:“穿上看看,打不打腳?!蔽医舆^鞋,穿上,感覺跟以前差不多,挺舒服的?!昂枚噱X,師傅?”我問。“給一塊錢就行?!彼贿吇卮?,一邊又開始干其他的活了。我手伸向口袋一摸,“糟了,沒帶錢……”我頓時驚呼起來。他抬起頭,看了我一眼,淡淡的一笑,說:“那就下次給吧!”“那怎么好意思,要不,我把手機(jī)押在你這里?”“那怎么行??!下次再給吧,趕快去考試,不要遲到了……”他反倒是安慰起我來。

我一看手表,離考試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我說:“等我考完試就把錢給你送來……”他卻說:“不急,不急?!蔽业懒酥x。轉(zhuǎn)身就向?qū)W校跑去,跑了一陣,我不禁又轉(zhuǎn)過頭去看了看鞋匠,他仿佛一直在注視著我,看見我看他,又向我點點了頭,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甜蜜而又慈祥。隨即彎下身子,又忙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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鉛色人生的評論 (共 12 條)

  • 楊彬

    楊彬眾生平等,是對人起碼的尊重!

  • brown

    brown好!!!!!

  • 楊彬

    楊彬再看《鉛色人生》,之中寫作了三個不同的人物,而這三個人物,在現(xiàn)實世界中何止千萬,毋寧是一種人生,千百萬的生命的縮影,《鉛色人生》這樣帶有悲劇性、吶喊性、申訴性、沉重性的題目,無疑提示我們,那是一種灰色的、略帶苦澀的人生交集,在這里,正是作家以悲天憫人的情懷和洞燭幽微的情感形成巨大的筆觸,表達(dá)了對于這樣的一種生命形式的憐憫與控訴,這是對這個世界不公的控訴,對個體生命苦難歷程的控訴、對卑者更卑的現(xiàn)實境況的控訴。

  • 憶憬2010

    憶憬2010嘿嘿,不錯 ~~

  • 楊彬

    楊彬好人好運(yùn)!

    游客:感動~~~,作者運(yùn)氣好好

  • 楊彬

    楊彬好人好運(yùn)!

    游客:感動~~~,作者運(yùn)氣好好

  • 楊彬

    楊彬謝謝

    游客:棒?。?!

  • 楊彬

    楊彬我的創(chuàng)作來源于生活

    游客:感受到真實的生活

  • 楊彬

    楊彬謝謝哈

    游客:贊個

  • 楊彬

    楊彬勞動者是最可愛的人

    游客:每個人都以自己的方式體驗著人生。勞動光榮。

  • 楊彬

    楊彬謝謝哈!

    憶憬2010:嘿嘿,不錯 ~~

  • 楊彬

    楊彬謝 了

    brown: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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