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囑托
聽到甄老師去世的噩耗,我驚呆了。記得春節(jié)前我去看他,他若無其事地說:“只是偶感風寒而已,不要當回事!”除了略顯瘦削,他照樣談笑風生,直到傍晚時分。我離開時要他多保重,他笑著說:“你放心,閻王爺不會找我的,因為他知道我的事還沒做完呢!”邊說邊把我送到門口,看著我開車走了,還不停地擺著手?!l知這竟成了我們師生倆的最后一別呢!
馬上去甄老師家!我讓司機開車,自己坐在副駕駛座位上,不停地催促:“快點,快點!”似乎過了好長時間,看到掩映在樹林中的甄老師的家了,卻聽到朗朗書聲,推開院子大門,發(fā)現(xiàn)寬敞明亮的平房果然成了教室!“怎么回事?我?guī)熌改??”我急不可待地問。教課的女老師見我急得冒汗,便把我?guī)У介T口一棵大樹下,不緊不慢地說:“學校有一排教室是危房,甄老師在春節(jié)后就把我們班帶到他家來上課了。師母在鎮(zhèn)上的敬老院里住著呢。那不是你師母————我的孫老師嗎?她回來了!”她手指方向的不遠處,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奶奶在人攙扶下顫巍巍地走來?!皫熌?!”我喊著急著迎上去。“知道你要來的,我就回來了,只是腿不靈便,沒你快呀?!睅熌咐业氖郑烖S的臉上剛掠過一絲微笑,灰黑的眼圈里又滲出了淚花,“你是他最喜歡的學生之一,他給你寫了一封信?!闭f著,師母從隨身帶的小包里拿出信,鄭重地遞給我。我打開信,熟悉的工整楷體字展現(xiàn)在眼前————
“李清同學:當你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jīng)永遠地離開你們了,但我的心卻永遠離不開你們!我和你師母未生一男半女,但執(zhí)教四十年,有數(shù)千學生。我們把學生當做子女,把父母之心用在你們身上,看著你們成長,成家,成業(yè),心里比你們的父母還高興!我這一輩子耕耘雖然辛苦,卻也值得。只是還有三件事我沒做完,只能拜托你這位副市長相助了:一是你師母近十年來風濕性關(guān)節(jié)炎日顯嚴重,以前我每天催她吃藥、陪她鍛煉,晚上給她按摩,以后再也不能為她做點什么了,深感愧對于她。好在她有退休待遇,我已經(jīng)在敬老院為她安排好了,我走之后她就可以入住。請你們在方便之時來看看她,或是打個電話問候問候她,讓她心情好一些,疼痛減輕一些。二是中小有排教室亟需重建,經(jīng)費緊缺,請代我把我家的房子捐給學校,以盡微薄之力。校園里樹太少了,夏天學生無處遮陽,請把我在家前屋后栽的樹移栽到校內(nèi),把我的骨灰分撒在樹根下,我想永遠陪伴師生,聽到他們的笑聲、書聲。三是十年前我在報紙上看到西部失學兒童急需幫助,便和你師母通過對方教育局聯(lián)系上一名孤兒女童,每年資助她的學習和生活費用。這個女孩很懂事,改名叫甄心,信上叫我們爺爺奶奶,學習很勤奮,今年師專畢業(yè),說好要來看我們的,可惜我見不著她了!今年招聘教師,如果她能合格,請遂了她的愿望,安排到我工作過的中小做教師,并且?guī)臀医逃鰝€好教師!我知道你擔子重、工作忙,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請你相助。我知道你會辦好的,謝謝你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看完這封信的,只知道眼睛不停地模糊,用手絹不停地檫著??赐炅?,喊了聲“甄老師————”,便掩面痛哭起來————
不知道什么時候鎮(zhèn)長和中小校校長也來了,我突然發(fā)現(xiàn)他們默默地站在我的身后?!鞍凑照缋蠋煹脑竿?,在他逝世的第二天,我們沒有通知任何人,也沒有舉行任何儀式,把他的遺體火化了。骨灰存放在殯儀館?!辨?zhèn)長內(nèi)疚而無奈地對我說?!昂茫鹬厮倪z愿?!蔽艺f,“我們商量一下怎么做好甄老師囑托的三件事吧————”
清明節(jié)前的那個星期天,我和中小的教師一起,去把甄老師親手栽培的幾十棵樹移栽到校園內(nèi)。按照師母的要求,我的任務(wù)是分撒骨灰。誰知甄心竟然也來了。她雙手捧著一束鮮花,哭喊著“爺爺,你在哪里?孫女看你來了!————”看到甄老師的骨灰盒,旋即跪下,泣不成聲。我們勸說了好一陣子,她才平靜下來,告訴我們說:“奶奶信中說爺爺身體不好,我向?qū)W校申請到這里實習,也想照顧他老人家。到這里問爺爺家住哪里,才知道————”我把甄老師的遺書給她看了,問她:“現(xiàn)在做什么呢?”“栽樹!”她說著,抹了眼淚,摘下花瓣,把花瓣和骨灰一起,撒在了樹坑之中————(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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