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記憶
我特別相信,一個人兒時的生長背景會印記在他(她)的心底、潛化于他(她)的性格,進而會影響或決定著他(她)的人生。
幼時的小妹和撫養(yǎng)自己長大的奶奶別離時的場景竟然深深地烙印于身心。記憶中,那時剛滿5歲的她被一男一女兩個不熟識的人牽著,被拖著濃煙嗚嗚刺叫著的長火車帶走了,一路上,小妹不停的哭著,用那別人聽不懂的話嚷嚷著,“我要阿奶!我要阿奶!”,那男的說話她還能聽得懂“儂阿奶在前面,我們去追依”,吵吵嚷嚷的廣場上飄著《智取威虎山》里楊子榮“打虎上山”的劇段,在小妹聽起來是那樣的凄涼,至今幾十年過去,她仍舊聽不得那段戲,有一種離別揪腸的蒼涼,她的哭鬧是那樣的無力,淚眼迷朧無望,那兩個一直叫她稱呼為他們爸爸、媽媽的人,把她帶到了一座陌生的城市。
小妹出生不到一歲,便被送回老家上海與奶奶生活在一起,童年的她是快樂無憂無慮的。每天早上收馬桶的在弄堂口一叫,奶奶便與鄰居們拎著馬桶出來,弄堂里奏響了大人們拿著長長的竹刷“嚓嚓嚓嚓”刷馬桶的晨曲。不知什么原因家里那個小煤爐每天都要過掉,現(xiàn)在想想奶奶是不是要省晚上的煤球,反正每天早上奶奶都要拎著小煤爐,到門口用柴火生火,與鄰居們打招呼問好。日復一日,小妹已經習慣了眼前的一切。奶奶將頭一天的米飯燙成泡飯,或煮成菜稀飯,偶爾會拌上豬油醬油,美味極了。小妹最開心奶奶帶她到弄堂口吃小吃,弄堂口小吃很多,生煎小籠包、大餅油條、餛飩、粢飯團,小妹尤愛吃生煎小籠包,她跟奶奶講最愛吃里面的肉餡,奶奶便由著小妹吃肉餡。奶奶每天都要做咸菜豆板湯,頭一天晚上將一小把干蠶豆用水泡上,吃時拿刀從蠶豆中間剖開,剝掉皮,和雪里蕻煮成湯,做米飯必吃。那時家家戶戶都要發(fā)個菜卡,憑菜卡買菜,早上菜市場還沒有上班,不見多少買菜的人,倒是老奶奶們提早把一個個菜籃子用繩子串著整齊有序地排成了長龍,算是占住隊了。奶奶還愛做豆腐干炒毛豆,買上一些毛豆,回來和鄰舍的奶奶們邊剝毛豆邊聊天,豆腐干切成小方丁,和毛豆炒在一起,清香很下飯。逢到發(fā)年糕票,小妹最高興,跟著奶奶借個小推車排長隊領回一袋年糕,年糕做法很多,年糕切成片和菜、肉炒著吃最香,但要肉、費油,記憶中炒年糕不多,常常是青菜煮年糕、白糖水煮年糕,有時小妹會央著奶奶蒸年糕或在小煤爐上烤年糕沾糖吃,小小的屋里彌漫著大米被燒考的焦香味。
小妹和奶奶的生活圈子基本上就是在弄堂里和到娘娘(姑姑)家,她沒有想過別的小朋友都圍在爸爸和媽媽身邊,她從不問她的爸爸媽媽在哪里,奶奶給了她所有的愛,只要有奶奶疼愛,小妹就很快活。每天在奶奶的視線范圍內和弄堂里的小伙伴們一起玩,小妹最要好的小朋友叫阿敏,阿敏齊耳朵的短發(fā),兩只眼睛大大的,非常漂亮,阿敏家有只大大的空樟木箱子,小伙伴們玩藏貓貓的游戲,大木箱子變成了她倆最好的躲避場所,上次被小玩伴們捉出來了,下次依舊爭先恐后搶著鉆到箱子里,蓋上蓋子,開心極了。那時的兒歌不多,“山上有只老虎,老虎要吃人,關到籠子里,籠子壞掉,老虎跑掉”是小伙伴們常唱的,那時候人人傳唱的《紅燈記》“都有一顆紅亮的心”,小妹也學會了,常常表演給奶奶和娘娘們看,讓奶奶娘娘們高興。妹妹有三個娘娘,娘娘們住的都不遠,隔三差五的邊拎著吃的來看她們,她叫她們“大娘娘”、“二娘娘”、“小娘娘”,有時哥哥們也被差譴著滑著旱冰跑來送東西。二娘娘對妹妹最疼,小妹跟著奶奶到二娘娘家,二娘娘把糖盒里的大白兔奶糖往妹妹口袋里倒,二姑父則抱著小妹親,大人們樂呵呵地看著被胡茬子扎得哇哇叫著的小妹。奶奶沒有工作,爸爸、叔叔、娘娘們每月固定給生活費,爸爸、叔叔在外地,生活費都是寄來的,每當弄堂口郵遞員車鈴聲響起,小妹便會學叫著“奶奶敲圖章”興奮地跑去向奶奶報信,奶奶則樂呵呵地拿著她的名章按個印,取回匯款。小妹的表兄表姐很多,但奶奶最偏寵小妹,與哥哥姐姐們的年齡差距大,加上稍有不慎便會被外婆罵,哥哥姐姐們因此對小妹也是“敬”而遠之。
在這種被奶奶寵愛的氛圍里,小妹長到了5歲。
小妹的父親在上海電力學校讀了五年中專,畢業(yè)后支援內地建設來到了洛陽,和在皖南的母親結婚后,一直分居兩地總不是事,這樣,在小妹5歲時,便被從奶奶身邊接走,一家子到父親工作地洛陽落戶。盡管后來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但懂得父母、對父母的相依親情卻是在小妹成家有孩子后才有了濃濃的感受和回歸。(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首發(fā)散文網:http://www.277762.cc/subject/5657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