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海而起
“海拔”,望文生義的解釋就是:陸地從海中拔起。拔得高了,就叫高原,拔得最高的那個,叫青藏高原。
走在青藏高原上,有時不經(jīng)意踢起一塊石頭,會發(fā)現(xiàn)那是一塊海洋生物的化石,一只螺、一條魚,或是其他奇形怪狀的東西,顯示著高原和海洋悠遠(yuǎn)而神秘的聯(lián)系。
踏著高原,我有時想,如果把億萬年的地質(zhì)變遷壓縮成一個瞬間,肯定是一幅異常壯闊的畫面。
巨大的陸地拔海而起,越升越高,穿透低矮的云層,接近純凈的藍(lán)天。海水從抬升的陸地上傾瀉而下,在天地間形成一片片碩大的水簾。低洼處把海水存住,就成了納木措、色林措這些美麗的咸水湖;高聳處接住空中的冰雪,就成了晶瑩的雪山和冰川;平坦處有了草木、生靈,有了唱著情歌的牧民,有了紅帽子、黃帽子的喇嘛,有了軍隊(duì),有了紛爭,就成了越來越繁冗的文明。
億萬年以后,那座高原也許還會沉入海底。一個巨大的漩渦之后,海面歸于平靜。珠穆朗瑪或許會露出一個小小的尖頂,成為一個孤零的小島。幽藍(lán)的水下,??跉堅叞察o地盛開,一只螺沿著一根石柱悠閑地散步,一條頑皮的小丑魚從布達(dá)拉宮的一個窗口游進(jìn)去,又從另一個窗口游出來。文明里的崇高與渺小,尊貴與卑賤,善良與丑惡都成了海底的淤泥。
拔海而起,依海而落。(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一起一落之間,不變的只有日月星辰。
什么樣的生命才能夠欣賞這出恢弘的起落呢?
莊子筆下有個大鵬,“其翼若垂天之云”,能夠扶搖直上九萬里,它在九霄遙暢游之際會欣賞到那出起落。
《山海經(jīng)》里有個夸父,他追逐太陽,喝光兩條大河的水。他會在路途中欣賞到那出起落。
希臘神話中有個阿波羅,他駕著戰(zhàn)車巡天而過時會欣賞到這出起落。
其大無疆的生命才會欣賞到壯闊無極的風(fēng)景,才會擁有真正的大自由。
很想讓自己成為那樣一個生命。想去干那件孟軻認(rèn)為絕對干不成的事:“挾泰山以超北?!?;想闖進(jìn)張孝祥的幻境里,“盡挹西江,細(xì)斟北斗,萬象為賓客”,想沖進(jìn)毛潤之的理想中,“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
踏上高原,不意味著你就自然獲得一個高境界,就象走進(jìn)寺廟,和一位高僧攀談半日,你未必就獲得解脫。我知道,即使去了趟太空,回到地球,自己仍會是一個背著各種枷鎖,游走于各種是非之間的俗人。但是高原能喚起你宏大的想象和思考,喚起你心中追求絕對自由的深沉****。
在藏地,一直聽到天葬的傳說。把人的尸體一塊塊喂了鷹,據(jù)說靈魂就能升天。
一天夜里,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的靈魂變成了莊周的那只大鵬,一口吞下我躺在天葬臺上的肉身,振翅飛向天際。
我的逍遙游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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