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有把傘
一層層的雨簾。密密麻麻的雨網(wǎng)。人被罩在草屋里。
悵望著屋外,芒刺在背,如坐針氈。蹀躞,徘徊,掙扎,總走不出去。像小獸困在陷阱里。
一個(gè)多雨的人生季節(jié),自然季節(jié)也偏偏多雨。夏天不必說,動不動就下雨。大雨傾盆,五雷閃虹。天空飄來巴掌大的一塊云彩,倏爾間就會瓢潑而下,每每下得溝滿壕平。秋雨更是連綿繾綣,霪雨時(shí)時(shí)肆虐。漠漠的天空陰沉平淡,雨卻淅淅瀝瀝的盡是詠嘆。路旁、堰邊到處洇水,路上滿是泥濘。
雨一停就得上坡干活。生產(chǎn)隊(duì)的活兒生生不息,從不休止。你不能不出工。社員很少有傘,只戴一個(gè)破莪笠,有的披上一塊破塑料袋,還有人似乎好一點(diǎn),披一塊油布。蒼天無眼,偏會對付窮人。說不定那一霎就下雨,說下就下,眨眼就下起來。雨下多了,莪笠很無奈的耷拉著,身上的衣服片刻就濕透。回到家沒歇一會兒,雨停歇了。再上坡。人們只有一身衣裳,沒有什么來替換,濕衣服貼在身上,只好礘著。
夏天還好,索性光了上身,任雨洗個(gè)痛快。一會兒就干,不干正好,可以祛熱。那初春、初冬的寒雨,透骨頭的寒意貼在身上,一任浸漬。只有跑出去跳噠才是孩童的興奮劑。
誰能打把傘,四圍都是羨慕的眼光。絳紅色的油紙傘,撐在雨中,抵擋那四散的羽箭,傘面飄出獨(dú)特的油漆味,瑩瑩欲透的光暈。持傘人矜持卻又蕭散。(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秋天霪雨季節(jié),父親常常放下鋤頭,挑著一個(gè)木匣子外出,沿村沿街,在雨中吆喝:扎裹雨傘嗄哦——!頭頂一個(gè)莪笠,有時(shí)披塊破麻袋片兒?;貋頃r(shí),全身濕淋淋的。
我多想有一把傘,撐在父親的頭上。
下著雨,奶奶叫我和她去推碾。端著簸箕或挎著箢子,漫街過道,跑出雨幕,躲進(jìn)在碾棚。一遭一遭,一遍一遍的推碾,把糧食碾成細(xì)面兒。端著糧食面兒,把破包袱蓋在上邊,冒著雨回家。奶奶叫我趕快跑,她在后面顫巍著小腳,路上踩出一個(gè)又一個(gè)泥坑,泥窩。
我真的覬覦那絳紅色的油紙傘。就像語文課本里楊科看見墻上的那把琴。
后來,生產(chǎn)隊(duì)干活的集散地,小廟的白墻上畫了一幅畫:毛主席去安源。萬人敬仰的毛主席身著黑色長衫,攜一把絳紅色的雨傘,神采奕奕,步履矯捷,去安源搞工人運(yùn)動,解救天下的受苦人(那個(gè)時(shí)代的語言)。這幅畫中毛主席的那把傘,窮孩子都羨慕極了。
心里有時(shí)會胡思亂想:能給我這把傘么?毛主席!
2013/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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