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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父親

2013-01-03 14:32 作者:抗越青年  | 7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我與父親

我與父親已有十多年沒見面了,每次都是在電話里,父親簡要地交待我?guī)拙?“好好工作,凡事盡力而為,出門多注意安全”等之類的話。而相反,母親對我說的話比較多。

我上大學(xué)的前一天晚上,父親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沙發(fā)旁邊放著我明天去上學(xué)的行李箱,然后有一袋水果,水果不是很多,幾秒鐘就能數(shù)清。沉默了許久,父親突然站起來,從兜里掏出一包老牌的“大紅河”,然后拿起一根,手指微微有些顫抖,也許是里有點冷,又小心翼翼的從另一個兜里掏出一盒火柴,點燃煙,吸了兩口,沉靜了一會兒,對我說道:“兒子,睡吧,明天別誤了火車?!?/p>

那是父親第一次叫我為“兒子”,因為以前他從來都是叫我的名字。那一刻,我很驚訝,也很不解,我內(nèi)心有一種強烈的不安,因為我不想離開他。我窺視了他一眼,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我唯一能感覺得到的就是他的心跳在減慢。

也許是他太操心了,我在學(xué)校的時候,每過一周他就給我打一次電話,問我生活習(xí)不習(xí)慣,學(xué)習(xí)怎么樣,老師講的東西能不能聽懂。最多的是提醒我,說我現(xiàn)在還很年輕,不要談戀,不要因為感情而誤了自己的一生。現(xiàn)在想起來,那時我真的是“太忙了”,從不主動給他打電話,每次都是他先打過來。

父親是屬蛇的,我也是,也許是巧合,或許是我們父子情深,或許是上天注定,讓我生來必須成為他的兒子,我沒有選擇,也別無選擇。但我與父親在性格上有很大的差異,他能忍受貧窮與饑寒,我卻不能;他有一種君子的風(fēng)度,謙虛謹慎,能夠寬容別人,他很年輕,別人都說我像他“弟弟”,他卻只是一笑了之。而我不一樣,我有一種小人的心腸,凡事愛計較,但也不是那種十惡不赦的人。(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父親一生沒有什么比較大的理想,其實也談不上什么理想,因為在那個年代,那個社會背景,那個家庭條件下,根本沒什么理想可言,最大的愿望就是解決家人的溫飽。因此,貧窮不是他的錯,他已為我付出得太多,我相信,我這一輩子都無法報答他對我的恩澤。

父親沒有多少文化,僅僅初中畢業(yè)就輟學(xué)了,但在當時的初中文憑已經(jīng)是很給力的文化程度了。鄉(xiāng)里領(lǐng)導(dǎo)叫他去當老師,他卻推三阻四,說怕自己學(xué)藝不精,教得不好,誤人子弟,最終他放棄了這次機會。當我在電話里問道:“,你當年沒有去教書,失去了那么好的一分工作,你后悔嗎?”父親告訴我說,他從來不會為自己的選擇而后悔,因為當時家里沒這個條件讓他繼續(xù)讀書,也沒有勞力照顧爺爺奶奶,何況還有四五個兄弟姐妹,他只好選擇留在家里。但是對于我,父親卻告訴我要好好讀書,將來一定不要像他那樣辛苦。

父親的一生,沒有一天是幸福的,在他的日記里出現(xiàn)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每天早晨五點半就起來,然后拉著家里耕地的牛就出去了。因為沒有辦法,每個人都要勞動,俗稱“搶工分”,如果哪戶人家沒有去,那么那一天就分不到糧食。父親的童年生活就是每天搶完公分才去上學(xué),很多時候,到了學(xué)校,老師已經(jīng)宣布放學(xué)了。說來也奇怪,就是這樣艱苦的生活,父親卻一點也不顯得蒼老,已經(jīng)超出了不惑之年的人,完全像二十多歲的小伙子,精神抖擻,生龍活虎,英俊瀟灑,玉樹臨風(fēng),這也許是上天給予他的恩賜吧!

一九八四年,中越老山戰(zhàn)爭爆發(fā),政府要求每個生產(chǎn)隊出五個民兵,到前線去運送彈藥、搶救傷員、修建戰(zhàn)壕。爺爺慷慨地把父親送了出去,而父親什么也沒說,只給我母親留了一封信,那時父親與母親認識不到一個月。

中越戰(zhàn)爭,堪稱經(jīng)典中的經(jīng)典,中國士兵很久未打仗,對敵情也不熟悉,每天都有消息傳回家里,說有很多人成為烈士,有的成為俘虜,更多的人,連尸體都找不到。而爺爺只說了一句:“好男兒就應(yīng)該為國家獻身?!?/p>

這一場小規(guī)模的戰(zhàn)爭,經(jīng)過了艱難的抵抗,在八個月后結(jié)束了,在這八個月里,每天都有炮彈從父親的身旁飛過,而慶幸的是,父親從未受過傷,也沒有成為烈士,否則,我就不知道我會成為誰的兒子。

戰(zhàn)爭結(jié)束后,父親回來了,從戰(zhàn)場上帶回來許多戰(zhàn)利品,手槍、沖鋒槍、步槍,還帶來了一副老花鏡,送給了爺爺,爺爺說非常喜歡這副老花鏡。沒過幾天,政府來人說道,繳獲的戰(zhàn)利品要交公,國家另外給發(fā)紀念品。于是父親便不舍地把搶交了上去,只留了一副老花鏡。而政府給了一支鋼筆,一塊枕巾,一個水壺,一條皮帶和一面五星紅旗,以紀念老山自衛(wèi)反擊戰(zhàn)的勝利。

幾年后,父親與母親結(jié)婚。沒過多久便生下了我,據(jù)父親說我一生下來就有七八斤重,我不知道這是福是禍,但我想母親一定是很辛苦的,父親還說,我出生的時候,我們家旁邊有三條交叉的彩虹出現(xiàn),遠遠看去像一條青龍。這或許是父親看花了眼,也許是當時一個正常的天氣現(xiàn)象。父親當時便以為有神龍保佑,我一定會富有的,于是讓我的名字帶了個“富”字。

在我童年的時候,父親時刻給我準備三樣?xùn)|西,筆、紙和木條,有時也換做皮鞭,我每天放學(xué)回家,便讓我寫字,把老師講過的作業(yè)重新做一遍,如果要是在他規(guī)定的時間里完不成,那么他的皮鞭就會從我身邊劃過,即便我怎樣哀求,母親也不會出來阻止。

每逢過節(jié),或是放假的時候,父親也會帶我出去娛樂一下,到河邊去釣魚,繞著馬路跑上幾圈,我不止一次摔倒,但沒有一次是他把我扶起來的,每次都是我忍著疼痛,慢慢爬起來,然后跟上他。傍晚的時候,我和父親就下棋,每次父親都讓我一個“車”,但我沒有一次贏過他,我曾叫他讓我贏一次,但他始終不答應(yīng),總是對我說,世界上沒有人同情你,凡事得靠自己去爭取。還告訴我,人生就像棋一樣,找準自己的位置,給自己一個好的定位,做好自己該做的事。這些話,在那個時候,我或許無法理解,但現(xiàn)在我明白了許多。

后來在我上大學(xué)的時候,有一次父親來學(xué)??次?,見到我第一句話就對我說:“我每個月給你的生活費夠不夠用?”我沉默了,沒有說話。父親便對我說:“別怕,一切有我在,只要你好好念書?!备赣H此言讓我明白了許多。于是,我便轉(zhuǎn)過身去,眼淚像水龍頭的水一樣,不自覺地往下掉。從那一刻起,我便感覺到了我們父子的感情有多深厚,無法用言語來表達。

但是,正是因為這樣,才使我心里矛盾重重,一方面他太辛苦了,他承擔(dān)了一家人全部開支;一方面我又不得不完成我的學(xué)業(yè),因為大學(xué)是我的想,如今實現(xiàn)了怎能輕易放棄,我不知道我該怎么辦,每個月我都無情地向他索取一大筆生活費,我于心何忍。多少次我想悄悄地退去,然后告訴他我在讀書,騙他三四年,說我一直在學(xué)校,可這樣能行得通嗎?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我知道,父母都把兒女的幸福作為自己最大的榮耀,為人父母者,愿意為子女付出任何東西,可以承擔(dān)任何極端的痛苦,哪怕是身體上的痛苦,他們都不會有怨言。最后在我內(nèi)心的壓抑下,我還是選擇了堅持,完成了學(xué)業(yè)。

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有一份基本屬于自己的工作,但我與父親卻離得很遠,依然每次都是父親先打電話過來,然后順便囑咐我?guī)拙?,剩余的都是母親告訴我。

前天,我一個同學(xué)打電話過來說向我道歉,說清求我原諒,我問他什么事,他說他一天上班看見一個老頭在撿垃圾,覺得有損城市形象,覺得現(xiàn)在是社會主義社會,不應(yīng)該有這樣的人,于是便上去罵了他一頓。罵完之后才知道那個人是我的父親,所以請求我原諒。

我說道:“我的父親是農(nóng)民,他從小過著貧窮的日子,沒有吃過一天飽飯,所以,他很珍惜每一分錢,覺得每一樣?xùn)|西都來之不易。你端的是正宗的‘國家飯碗’,你從小就過著嬌生慣養(yǎng)的生活,你看不起農(nóng)民,這是你的權(quán)利,但是你沒有權(quán)利去侮辱他們,正是有著他們一群‘愚昧無知’的人在默默無聞地為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貢獻著,正是他們種出的糧食才哺育了你們。貧窮不是他們的錯,這是社會的錯,是歷史的錯誤,與他個人無關(guān),我承認,是他們這樣的人影響了市容,是他們這樣的人侮辱了你的視野,敗壞了你的心情,你完全可以離他們遠一點,但是你沒有權(quán)利辱罵他們。這不值得原諒,你也沒有必要向我道歉?!蔽冶緛磉€想繼續(xù)說下去,只可惜我同學(xué)說了一句‘對不起’就掛了電話。

昨天夜里,父親又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我們父子很久沒有在一起吃飯下棋了,希望我能抽個時間回家陪他吃頓飯,一起聊聊。我在電話里說了一句看情況吧!然后就睡了。也許父親整晚沒有睡,還在家里久久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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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父親的評論 (共 7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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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曉夢芳菲 推薦閱讀并說 祝福老人家幸福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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