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鄉(xiāng)之愛---廣州印像之三十
其實,老姐那里我是不愛去的,主要是不想排隊。幾十層高的樓房,有兩部電梯。到下午五點鐘之后,等著上樓的兩條人龍,尾巴可以甩到另一棟樓房的大門。排隊并不可怕,經歷了短缺經濟時代的人,連買塊豆腐都能起個三更.在這里等個區(qū)區(qū)幾十分鐘,確實不在話下。關鍵是,這支隊伍是多國部隊,是遠涉重洋來自南部非洲的黑人兄弟.他們渾身散發(fā)出的雄性荷爾蒙能熏倒一林子鴉鵲,黑膚色姊妹們濃烈的香水味道,也絲毫不落于她們的男同胞們,可以驅散一大片蚊蟲。
我首先聲明,我不僅對非洲人毫無偏見,而且還心存感激。說近點,是他們在七十年代把我們抬進聯合國。說遠點,人類幾十萬年來陸續(xù)走出東非大裂谷,是他們守住了人類最初的家園。今天,他們來到了南海之濱,我們應當無比喜悅,娘家人來了。不過,他們不是來走親戚的,沒有那么多溫良恭儉讓。除了少數是求學的外,其他都是生意人。和我們一樣,萬里奔波就為一口食,只是他們背井離鄉(xiāng)更遠一點。說穿了,都是紅塵可憐人。在黃面孔的人海中間,突然涌出來黑膚色的浪花,確實感到突兀。這股力量澎湃的浪潮,已經席卷了這個城區(qū)的大街小巷,波及到了全城。在我工作的貨場里,雖然遠在另一個城區(qū),隔三差五,也有他們登門拜訪的蹤影。
我不善與人交流,但我手中有交流工具。在第一次等電梯的時候,格格就拱起小嘴,擦到了一名非洲姑娘。那姑娘驚呼聲還沒出口,發(fā)現是只可愛的小狗,立即就伸手在它頭上摸了一下。格格很享受似的閉了兩眼,還愜意的伸出舌頭在鼻孔上舔了舔。她笑了,厚厚的嘴唇裂開了,露出潔白的牙齒。真好玩,她說。普通話字正腔圓,我自愧不如。這時,院門外剛進的一個高個子黑人青年,隔老遠就向這個姑娘咆哮起來。姑娘也不是吃素的,上下嘴唇翻飛,一連串的話音砸了過去。不知是什么語言,我聽不懂,看他們的肢體動作,好像與高個子帶的幾箱貨物有關。兩人越爭越烈,似乎要用拳頭來釋解語言了。周邊的人勸解不了,還是保安強行把他們拉開,兩個人各靠一個電梯氣呼呼地瞪著對方。我后面另一個熟悉他們的非洲人對我笑笑,也說了句滿帶中國色彩的俗語:歡喜冤家。他的普通話不很標準,但我聽出了大意。高個子是尼曰利亞一個酋長的兒子,才來一年。姑娘出自肯尼亞一個商人家庭,做生意很精,在這里非洲人中名氣不小。她幫過他,也無意間坑過他?,F在兩人在一起,不是好得像蜜糖,就是吵得像仇人,熟人都懶得管了。
這姑娘心眼好,也很潑辣。她進電梯后,里面還有一個空位。跟我講話的人想進,被她一把推了出去,又把我拉了一下。我掉頭一看,那個人無可奈何地聳聳肩膀,望著姑娘苦笑了。
端午節(jié)后幾天,偶然地又與這個肯尼亞姑娘相遇。她與高個子親密的依偎一起,看見格格,揚起手喊道:嗨--
格格搖頭擺尾地跑上去,親熱地拱著她的鞋面。她蹬下身子抱起格格,嘻嘻的笑著說:小家伙,我們要再見了。(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不在這里做生意了?我問。
回尼曰利亞結婚。
修成正果了。嫁入王室,一輩子享福。我笑著說。
屁!還王室。地都交國家了,得的幾個補償不夠他幾十個兄弟分,狼多肉少,不餓肚皮就得自己打拼。結婚后再來。我的公司還是托人看管的,也不能長久離人。旁邊,高個子青年憨憨的笑了,好像是認可她的話。
我向他們祝福。
很久就想寫一篇文章紀念此事,但一個標題就難倒我了。起初取名是南國之戀,仔細回味又不對,他們來自于西方,熟知的是中國,而不是南國北國;繼而又改名為跨國之戀,但又覺得大而不當,就像我收到的高價月餅。精美而又豪華的包裝坼開后,里面只有一點點帶糖的面餅。幸好不是泥餅,還可以供人一嚼。于是,我就給了它一個最寫實的標題---他鄉(xiāng)之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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