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行
雪行
晨,妻囑咐小兒多穿,煎蛋聲,絮叨聲,還有臨行的關(guān)門聲,此起彼伏地在耳邊清晰著,日睡三竿頭的夢想還是破滅了。室內(nèi)比往日略顯晦暗,直覺告訴我可能變天了,拉開簾果不其然,細(xì)碎的雪花從天而降,雖說不上鋪天蓋地,可加上昨日的雪,卻也算得上豐厚殷實。妻常說我和正常人不一樣,聽得久了連自己覺得都是,怪就怪吧,簡單的吃食之后,包裹嚴(yán)實上路踏雪。走路是件司空見慣的事,但在特殊天氣里卻不一定。幾年前偶然在雨里醉走了一回,在初始的慌亂里,在旁人不惑的目光中,在一種不知不覺的體驗里,漸行漸定,漸靜漸暖。順頰而下的雨水,涼了肌膚也感知了生命的真實,所以直至今日每逢特殊天氣,我都會或多或少地走走。
已過了上班的時間,加上漸大漸強的風(fēng)雪,街上少有行人。沿街而行,在落雪里咯吱,那些平素里無暇的景物既安靜又陌生,其實一直就在那里安靜著,從來也沒有改變過,只不過是人的心境不同看到的就有所不同。一會的功夫就到了南關(guān)大橋,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長春大橋了,我是一個懷舊而固執(zhí)的人,所以我始終叫他南關(guān)橋。最早見到他是在1985年,那一年我十四歲,當(dāng)時應(yīng)該還是一個簡陋的五孔橋,伊通河道兩旁還是土堤,當(dāng)時附近都是平房,土堤上鋪滿了垃圾和穢物,日復(fù)一日竟然成了層次分明的冰瀑。記得是三個同學(xué)一起從車站步行過去的,雖然當(dāng)時的“大辮子烏龜”車票應(yīng)該在1角5分左右,可是除了懷揣的此行最大理想“去其中一個同學(xué)的外婆家(租書的)看小說”之外再無懷揣之物了,更別說本就是身外之物的錢了。那個年代,對于我們那個年齡而言,幾毛錢都是富人。印象中同學(xué)的外婆家應(yīng)該就是現(xiàn)在的頭道街上,如今早已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了,所幸的是那個同學(xué)始終保持著聯(lián)系。
以往這個季節(jié),伊通河道早就冰封了,今天河道里卻熱浪涌動,特別是河道中軸線或偏左或偏右自南向北漂浮著大小不一的“冰蓋”,上游一定是在放水,這大冬天的也著實叫人納悶。站在橋上,看著順流的“冰蓋”,我終于弄清了一個問題,老釣魚的常跟我說每條河都有主河道,釣魚的時候你只要找準(zhǔn)主河道就能摸著魚道,我想伊通河的主河道就因該是“冰蓋”浮流途徑之下吧,看著河道與河岸的距離,我也終于明白了為什么“放長線才能釣大魚”。
過了橋就是早些年的二道河子了,街面的行人已明顯比橋西少得多了。原來沿街都是南北向,東西排的平房,如今都換了摩天大廈,只是能不能大庇天下寒士卻不敢言。雪,也越下越大,還好是西北風(fēng),人借風(fēng)勢倒也落得個省力。東盛街頭作為二道區(qū)的商業(yè)圈中心,一直是比較熱鬧的,混跡在人群里,突然覺得自己真的有些落伍,特別是當(dāng)一個身姿曼妙的女子走在你的前邊,黃衣紅褲白靴,手撐一把彩傘的時候。時代真的不同了,單從棉衣的色彩和輕盈里就看得出,而我棉衣倒是輕盈了,只是色彩還滯留于早于我出生的六十年代,我想是因為是喜歡素色的緣故吧,素色總能叫我感覺一種干凈和安靜。調(diào)整了一下壓得很低的黑色老頭帽,超越女子的瞬間,盡管目不斜視,但擦肩的一刻我還是想起了契科夫筆下的人物。想著這幾年來,每逢秋近,總是要跟妻嘮叨買一身西裝,卻始終也沒能踐行,不知道這是不是七零年代人的共態(tài),向往美好和改變卻始終在根深蒂固里頑固自封著。盡管如此我還是喜歡做七零人,這個年代的人善良勤儉,在傳統(tǒng)里承上啟下。
過了樂群街也就是早些年的東環(huán)路,街邊的景物愈發(fā)的叫人懷舊。雪,已經(jīng)分不清片數(shù),也看不見優(yōu)雅了,幾近于傾瀉。道路變得越來越寬敞,偶爾的幾處臨街的高建也略顯得突兀,其實不是路寬了也不是樓高了,只是車變少了,路邊的建筑稀疏了。霧氣很重,徒步而行也只能看見三十米開外的物什,這若在晴天,我已經(jīng)能夠看得見我高聳入云的新居了。因為少有人走,這里的落雪愈發(fā)顯得安靜,工地旁簡易房改裝的超市門前,一個破木架子上散堆著一些干貨,地下牀著一些干柴散煤,輕飄在飛雪里的煙,溫暖著寒屋,也帶來似曾相識的舊有味道,那時的褲子是補丁的,那時的日子過不完的,那時的幸福也只有回過頭才知的。(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新居在這一片算得上高樓,而我居住的樓層是巨人的肩膀,這也是此行我的另一個目的,看看他的近況,上次來還是初秋。雖然是空城,畢竟還是一份努力,終還是叫人記掛。推開所有的窗,將手機調(diào)至音樂,班得瑞的初雪來的正是時候。在下邊的時候,覺得雪很厚很密甚至壓得有些喘不過氣,而站在半空中雪卻變得稀疏了,偶有躲過寒風(fēng)肆虐誤撞進來的雪花,我把它擎在掌心,一點點的涼,一點點的融。一個人站在落地窗前,看不見影子,也就想不起要去捕捉些什么。霎時間,只有心飄得很遠,一會是久遠,一會是遼遠。這就是我為之為奴的空間,但我不卑微,雖然還很簡陋,作為人生某個階段的回顧,我覺得還是殷實的。
回走的時候,風(fēng)從西北迎面撲來,就像砂礫擊打臉上。對面就是返回的公交車站,在繼續(xù)還是妥協(xié),在向左還是向右的關(guān)頭,我似乎隱隱聽見了狼嘯,一種無形的力量使我低頭向前,沒有開弓也不必回頭只需潛行,一切像偉大的導(dǎo)師列寧同志在1918里的臺詞一樣“面包會有的,牛奶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一場雪,一場行,一個縮影,一個始終在忙碌,一直未曾懈怠的過客。
2012年1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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