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與冬至---廣州印象之二十七
下午,此起彼落的鞭炮聲再次提醒我,又是一個拜神的日子。大街小巷到處都是紅色的碎紙屑,家家戶戶的門外墻角,香案蠟燭冒起了明明滅滅的煙火。有個同事是本省茂名人,他的情緒突然低落了,站在門口望著高架路那個方向久久沉默。那是西面,他的家在那邊很遠很遠。他告訴過我,冬至是個大節(jié)日,幾乎與春節(jié)一樣重要。在他的家鄉(xiāng),每逢冬至日,闔家大搞衛(wèi)生,連房前屋后的雜草都要拔除干凈。中午,帶上家里頭天包好的粽子和葷素菜肴去祠堂祭祖。全村幾百人擠在祠堂前的土坡上,好不穆肅、好不熱鬧。
這里也祭祖,但不是全姓人的家族集中活動,而是一小家一小家單獨活動。附近也有祠堂,只見人們零零落落地去,零零落落地歸??梢姵鞘写罅?,活動空間反而小了,雖然是神圣嚴肅的儀式,也只好因陋就簡、與時俱進了。
北方?jīng)]有這個習俗了。我在長江流域生活了大半輩子,從來沒聽說過冬至還是節(jié)日。古代是,而且是這個節(jié)日的發(fā)祥地,漢書云,冬至陽氣起,君道長,故賀……但在歷史的長河里,和寒食節(jié)、乞巧節(jié)等一樣,最終化為一朵轉眼即逝的浪花??磥?,幾次民族大遷徙,南中國作為逃難者的避居地,保留了太多的古代文化。據(jù)江西的同事說,他們那個客家人聚集地,冬至日和清明節(jié)一樣要到山上上墳。這也從一個側面說明,南方的很多習俗,其根源遠在遙遠的中原。長江流域不是中原,可緊靠中原,同樣飽受戰(zhàn)亂之苦。中原安定了,風俗習慣為之一變,長江流域也跟著變了。只有嶺南附近區(qū)域,山高皇帝遠,依然可以枕著前朝文明的碎片酣然入眠。
想來也是,我們的先人敬鬼神而遠之,但總是給鬼神留下一定的空間和時間。即使是唯物者,也不反對在家祭奠故去的父母。眾多的廟宇佛堂正是古人思想的反映,并不完全是迷信??茖W有時候離宗教很近,宗教有時候離事實很近。愛因斯坦晚年說過,佛教最接近科學。冬至,是一年中黑夜最長的日子,鬼神們才能悠閑地享受祭奠。南方人,為九州生靈作出了犧牲。我是唯物者,但從不反對這一習俗,也不反對進廟抽簽燒香。
說來也巧,今年這個冬至日與傳說末日撞在一起了。人世間有些活著的人,偏愛給鬼神打工。對瑪雅文化牽強附會的理解,得出了今天是世界末日的結論?,斞盼幕_實有奇特之處,特別是天文學。但奇特并不代表先進,否則,它就不會滅亡了。中美洲熱帶的雨林,走不出人類未來的道路。普京今天也說了,地球肯定要毀滅的,但要在幾十億年之后。這些宣揚末日的人,就讓他們活在朝不保夕的恐懼之中,犯不著把他們抓起來。
冬至日,是晝短夜長最極端的一天,末日并沒有到來。只是一整天陰沉沉的,傍晚下了點毛毛雨。北方大雪,高速公路封閉了多條。午夜零點,幾家茶館陸續(xù)關門,巷子里響起腳步聲。從天亮起,光明就像蠶食桑葉一樣吞下黑暗,每天為白晝增加幾分鐘,直到夏至。熱愛光明的人們,歡呼吧!(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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