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老校
走進老校
阿萌
周日,天空灰蒙蒙的,依舊不見陽光。第一場冬雨酣暢淋漓,想來該暖陽初照,可一連幾天總是陰沉郁悶,沒有轉(zhuǎn)晴的樣子。
獨自在家,百無聊賴。索性走出家門,跨過村后的那座小橋,遠遠望見起伏的夾山、徐山,暗淡而冷峻。曠野里秋日流淌的金黃,早已被新翻泥土的灰黑和貼地麥苗的墨綠所覆蓋。打谷場上,忙秋時的熱鬧和喧嘩,也已云消霧散,空留下一份冷寂和蕭然。
當我收回目光,不遠處村道邊幾座新建的小樓房突兀林立,格外醒目,驀地,我看見了樓房后的那所老學校,靜靜地立于村莊的一角,破落、寒酸,如同新衣上的一塊舊補丁。
這是一所有著幾十年歷史的老校。如今一把銹蝕了的大鎖鎖住了兩扇銹跡斑斑的鐵門。很長時間沒走進去了,碰巧遇見看門人。(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諾大的校園,前后五排,除了中間的水泥路,其他地方都被荒草掩蔽著。十幾口昔日寬大的教室早已落滿了灰塵布滿了蛛網(wǎng),墻上的破門爛窗一任寒風與鳥雀肆意進出。潮濕的地面亂七八糟的堆積著缺腿少板的桌凳,時不時飄出一股腐敗霉臭的味道。房頂有幾處漏雨的地方,屋笆爛掉了,像開了天窗,傾斜懸墜著的瓦片,似乎一絲細風就能吹落下來。墻角縫隙里長出的狗尾草已經(jīng)衰敗枯黃,走廊上覆蓋著因了季節(jié)變得干硬澀黑的苔蘚。寬大的操場上遍地的枯草凸顯出空曠和落寞,僅有的一對籃球架歪斜著,如同站累了的老人,隨時便有轟然倒地的可能。
東南角廁所邊的方塘也已干涸,見不到塘里的睡蓮,也見不到蓮葉間游動的魚兒,四周的鐵制欄桿銹跡斑駁,靠近塘沿的底部已經(jīng)斷裂開來。方塘邊的八株粗大的垂柳不見了,大樹站立的地方只留下了八個寬大的深坑。據(jù)說是被鎮(zhèn)里的領(lǐng)導相中,用挖掘機連根拔起,美化了鎮(zhèn)政府新建的大樓。
這是我兒時讀書學習的校園嗎?
記得我入學的時候,全國掀起了村村辦學的高潮。在村南的老學堂里僅讀了一年,那年夏天的暴雨奇大,老學堂坍塌了,二年級開學時,隊里把泥陶作坊停了,騰出那低矮暗黑卻相對寬大些的作坊讓我們讀書學習,那一年,村里劃出村北河邊這片平整的田地為新校址,籌集資金發(fā)動能工巧匠建起了新學校,第二年,我們成了第一批進入這所校園的孩子。
當我作為老師重走進這所學校的時候,當年的教室已做為危房先后被拆掉,蓋起了六米半寬的留有寬大鐵窗的亮堂教室,擴建了操場,鋪設了水泥路,形成了占地近十畝擁有十幾個班級的學校規(guī)模。
八年前,“撤點并?!笨耧L驟雨般橫掃中國廣袤的農(nóng)村。我所在的這所村小也在劫難逃,所有的孩子和老師隨著一聲令下撤并到離村七里遠的中心校。擁有兩個村莊三千八百多人口施教區(qū)的村小,最終落了個曲終人散、轉(zhuǎn)身荒涼的結(jié)局。
本打算走出家門排解自己心中的郁悶的,驀然的一望,竟讓我走進這荒廢著的老校,恍若聽見一陣隱隱的啜泣,這聲音是多么落寞、孤寂而無助……
思緒紛亂,那些兒時、青春的往事一如眼前的老校,滄海桑田,物是人非……
幾聲怯生生鳥鳴打斷了我的思索,抬起頭,隱晦的天空下,教室間那低垂依然牽連著的電線上搖晃著幾只麻雀,一陣冷風便翻卷了羽毛,瑟縮了脖子,叫聲里透著寂寞和冷清。麻雀,這種令人不屑的鳥兒,如此蕭瑟寂寥的冬日里依舊決然固執(zhí)的留守在校園,陪伴著老校的風燭殘年……幾聲清脆的鳥鳴,在空曠的校園回響,在我的心底震顫,隱隱約約,有一種撕心裂肺的痛……
有關(guān)“撤點并校”的新聞:
2000年到2010年,在我國農(nóng)村,平均每一天就要消失63所小學、30個教學點、3所初中,幾乎每過一小時,消失4所農(nóng)村學校。2001年國務院出臺《國務院關(guān)于基礎教育改革與發(fā)展的決定》文件后,“撤點并?!笨耧L驟雨般橫掃中國廣袤農(nóng)村,成為地方政府的“狂歡”?!皼]有學校的村莊就像沒有孩子的家庭”,十年后,農(nóng)村沒了讀書聲,沒了生氣,沒了希望。來自搜狐《教育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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