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號子聲
我們生活在一個實現(xiàn)中華民族復興的光輝時代。在這樣的時代,人們對許許多多的記憶也都產(chǎn)生了新的聯(lián)想、新的感情。不是有無數(shù)人在謳歌那鐵木真馳騁草原戰(zhàn)馬的嘶鳴聲、鄭和下西洋的楫聲、戚繼光橫刀立馬、誓斬倭寇的吶喊聲嗎?不是有好些人在贊美雄壯的國歌聲、中國制造贏得市場經(jīng)濟的鼓掌聲、中國軍人維和的步履鏗鏘聲嗎?聞物思人,這些東西引起人們多少豐富和充滿感情的想象!
這里我想來談談悠悠勞動號子聲,談談響徹了五千年的黃河號子聲。
一條長長的纖繩,把從心頭迸發(fā)的聲音勒出了血。忽高忽低的濤聲,便在寬厚的肩膀上一陣陣地轟鳴。那些隆起的胸肌,是隆起的力量,也是涌動的巨浪。那些沉重的腳步,踩碎了嶙峋的山巖,也踩碎了山巖般堅硬的辛酸和苦難。大河湯湯,汗水流淌,從古銅色的背脊上閃射的光芒,熠熠橫越。我們的家園上方。黃河號子,在青銅的巨鼎上刻下一道凝重的水紋。那是一支嗚咽的悲歌,那是一種千年不萬年不化的聲音。從靈魂的深處飄蕩而來,悠悠地穿過了歲月的時空,噴發(fā)出電閃雷鳴般的潮洪。我們知道,黃河號子的音域和內涵,總與歷史的高度有關。順著粗獷的黃河號子,我們能觸摸到《詩經(jīng)》的脈搏。那些遠上九重天的
祖輩,早已在黃河的上游安息于寧靜的黃土,但他們曾經(jīng)的高呼與吶喊卻順著黃河日夜奔騰......一條長長的纖繩,伸進了黃河五千年的故事和傳說中。在黃河的風月里,誰的一生在驚濤駭浪中渡過誰用生命跨越著漫長的歲月之河?長吟短嘆的槳聲,仿佛訴說著一串串悲苦和血淚的人生。
??!黃河號子,是五千年凝聚的黃河魂,是黃河的另一種咆哮聲。音樂家冼星海1937年從壺口橫渡黃河時,從撥船號子“嗨喲”和“劃喲”的勞動節(jié)奏中聽出了船夫命運的交響,寫進《黃河大合唱》的第一樂章。聽上去很雄性。號工之詞內容多姿多彩,大多取自于歷史故事,根據(jù)早、午、晚等不同的時間,分別有不同的內容。例如,早上的號子一般為:“太陽出來一盆花、照在東京帝王家。正宮娘娘攙太子,滿朝文武戴金花。遇上個擰臣包文正,金花銀花他不戴。撅了個桑枝頭上插,宋王一看心中惱。推出午門就要殺,你甭殺、你甭殺,你聽我把那桑枝夸,人吃葚子甜如蜜,蠶吃桑葉吐黃紗,能繡娘娘龍鳳襖,能做宋王滾龍袍?!钡街形鐒t為:“天到午時正當陽,張生拉馬趕紅娘,趕上紅娘親親嘴,紅娘口里一口香。一口香,一口香,十字大街開染坊,新缸不接故衣裳。”晚上:“日落昆侖黑了天,鳥投樹林虎登山。行路的君子早下店,打魚的老公把船玩。大船玩到九江口,小船玩到漫沙灘。大船裝的江大米,小船裝的青竹桿,我問你裝竹桿為何用?姜太公釣魚爭根桿,七尺桿子八尺錢,一釣釣了八百年。八百年來不為滿,十八家王子爭江山?!边€有一些號子,不分時間地點,隨時可用,如:“打罷一場又一場,要打劉秀走南陽,走到南陽迷了路,遇見石人在路旁,問他十聲九不語,馬上妒惱漢三王,唰啦啦寶劍出了鞘,要宰石人在路旁。石人一看事不好,背后露出字兩行;一條大道湖陽縣,一條小道歸神莊,湖陽訪出名馬武,歸神莊訪出銚期況?!薄按蛞慌拧⒂忠慌?,要打文王抹骨牌,骨牌抹得嚓嚓響,一推金牌換銀牌,銀牌頂上寫大字,瑯瑯大字寫下來。上寫曹郎恭駙馬,下輟官員和秀才,頂天立地男子漢,搽胭脂抹粉女裙釵?!钡鹊龋灰欢?。還有一些佳辭名句,如毛主席《七律·長征》等,也可化為號工之詞。其題材廣泛,可謂“觸景生情”,隨編隨喊。而且又能起到調節(jié)身心統(tǒng)一行動的作用。愿各種號聲在黃河兩岸重新響起。
談到這里我想起了我國歷史最久的一種歌謠第一首勞動號子,應是西漢的淮南王劉安在《淮南子·道應訓》一文談到的《邪許》:“今舉大木者,前呼邪許,后亦應之。此舉重勸力之歌也。”古老形態(tài)的號子是伴隨勞動所發(fā)生的有強烈節(jié)奏而缺乏旋律性的呼號。時間跨過2000年后,魯迅先生在他《門外文談》一文中對劉安的論據(jù)進行精辟的詮釋:“我們的祖先原始人,原是連話也不會說的,為了共同的勞動,必須發(fā)表意見,才漸漸地練出復雜的聲音來。假如那時大家抬木頭,都覺得吃力了,卻想不到發(fā)表,其中有一個叫“杭育杭育”,那么,這就是創(chuàng)作......”而伴隨著海鹽人長達2000余年修筑錢塘江海塘的漫長歷史產(chǎn)生的“塘工號子”,更升華凝聚為一種群體意志。可以想象一下,以排山倒海的巨浪為背景,沿岸數(shù)萬民工,配合多種形式勞動的龍門號子,長杠號子,串步號子此起彼伏,聲震長空,“幾許精誠可動天”。(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勞動號子大多與農(nóng)村的樸素愛情有關,有表達真實談情說愛的,如:哥哥唱曲兒小妹妹聽,十句有九句是愛情,小妹妹唱曲兒哥哥對,哪一出出不是天仙配。有傳遞相思的:無花果開花人不見,小妹妹開心誰看見。前半夜想你吹不滅燈,后半夜想你等不上明。有情歌的:太陽落坡四山黃,情妹出來晾衣裳;衣裳搭在手腕上,手把竹竿哭一場。問你情妹哭啥子,別人有郎我無郎;只因去年發(fā)大水,卷走撓片淹死郎。但也有描寫偷情的:春風風一刮桃花紅,新為的朋友一水水新。人老面老心不老,在下個七八歲正好好。
“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我家就在岸上住,聽慣了艄公的號子,看慣了船上的白帆......”電影《上甘嶺》主題歌《我的祖國》從上世紀50年代到如今,膾炙人口的旋律傳唱了一代又一代,蕩氣回腸的詩句吟誦了一年又一年。當年,“詞壇泰斗”喬羽就是深情懷念魯南家鄉(xiāng)的大運河的風光,才譜寫了一支蕩氣回腸、久唱不衰的經(jīng)典金曲。但我更喜歡馬季的相聲,他的相聲詼諧幽默而又不失趣味,從中多少能夠學到些有益的知識,而且他的段子干凈利索,很少低俗媚俗庸俗,相聲《勞動號子》就是這樣的作品。他觀察生活仔細,描述各種勞動場面的勞動號子惟妙惟肖,生動俏皮,生活氣息濃郁。就連繁重枯燥的插秧也有“號子”,展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是面朝黃土,背負天,赤腳水田,躬身勞作的農(nóng)夫,俄而抬起頭來,唱起了“插秧號子”,他們在繁重的生活壓力下,也不失生活勞動的樂趣。“踩水號子”更是別有情趣,“我們大家一起來??!蹬阿踩啊,踩啊蹬啊……嘩…嘩…”這樣勞動場面的快樂,只有勞動者才能夠享有。
多種多樣的勞動,產(chǎn)生多種多樣的號子。榨油時要喊號子,這分兩種情況:一種是響榨號子。這種最原始的木榨是用撞桿撞木楔進而將餅里的油擠出來,開始由多人手扶撞桿將木楔撞進大部分,再由兩人輪番進行,一人一下,將撞桿隨勢舉起,撞桿與地面呈70度角(技高者可將撞桿高舉過頭,使撞桿與地面大致平行,俗稱“翻身撞”),然后突然轉身,將撞桿撞向木屑。這時兩人便一唱一和地喊起了號子。這種號子抑揚頓銼,和諧自然。號子喊得越好,撞桿便越準,持桿者也越覺輕松。第二種是壓榨號子。這種壓榨機接近半機械化,由8人站在用厚實的木板搭起的木樓上,一人拿一根木棍,插入類似絞磨機的圓盤的眼子里,順同一方向轉動圓盤而使中心鐵軸下壓。這道工序無論如何少不得號子,否則便不能同時用力。喊號子時同樣由一人領頭,眾人附和。最要用力時,還要邊跺腳邊喊號子。有人發(fā)現(xiàn)榨房屋頂雖然無人打掃卻沒有揚塵,后考證說是被號子聲與跺木板聲震掉了。這就只能當笑話聽了。水車是靈活的提水工具。踩水車自然是他們的集體活兒,一般這樣的勞作是男子的專長,四人一組,一邊兩人,伏在橫恒的木棒上,頭頂斗笠,光著肩背,用力往后蹬,水槽的水便嘩啦啦地從低處流入高處。那時的集體勞動已有了定額,一旁釘個小線棰,線圈繞滿了就休息會兒,或換成下一班,苦、硬、熱、曬得脫皮的活兒,抑天而歌的號子成了男人的快事。一唱眾和,有板有眼,陣陣浪花消除了他們疲憊和單調。那時一般是清一色的男人,為防止嶄新的衣褲被大幅度的踩水動作撕裂,在物質匱乏的年代,他們有時光腚地踩車,伴著那踩車號子,時葷時素,時古時新,響徹云霄。祖居蘇州的南宋詩人范成大在組詩《秋日田園雜興》里寫道:“新筑場泥鏡面平,家家打稻趁霜晴;笑歌聲里輕雷動,一夜連枷響到明。”詩中所說的“歌”,應該就是打場號子,因為打場的勞動強度不大,打場號子也就比較抒情,近似于小調。這是勞動之歌,這是一切藝術形式的源泉。它沒有歌詞,沒有歸屬于哪個流派的標志,也沒有所謂的知識產(chǎn)權或專利,但它就那樣質樸真誠地在那里存在著,飄蕩著,沒有任何的矯揉造作,沒有任何的嘩眾取寵。在連綿起伏的勞動號子聲中,我仿佛穿越了時空,恍然看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農(nóng)民田間耕作的勞動景象,仿佛看到八達嶺上寒風中搬運巨石修筑長城的勞動人民,仿佛聽到長江三峽那千百年來埋身拉纖的纖夫們古老滄桑的川江號子......上世紀30年代曾多次水旅沅江的現(xiàn)代文學大師沈從文就有這樣的描述:“在沅水流域行駛,表現(xiàn)得富麗堂皇,氣象不凡,可稱為巨無霸的船只,應當數(shù)‘洪江油船’。這種船多方頭高尾,顏色鮮明,間或且有一點金漆裝飾,尾梢有舵樓,可以安置家眷。大船下行可載三四千桶桐油,上行可載兩千件棉花,或一票食鹽。用櫓手二十六人到四十人,用纖手三十人到六七十人”,“這里正有二十來只大船從上游下來,滿江櫓歌,輕重急徐,各不相同又復諧各成韻律......我真感動,我們若想讀詩,除了到這里來,別無再有好的地方了,這全是詩?!睆膽?zhàn)國屈原溯沅江“朝發(fā)汪渚兮,暮宿辰陽”、“入溆浦余儃徊兮,迷不知吾所如”的神奇深邃,至唐人柳宗元“黔無驢,有好事者,船載以入”的經(jīng)典故事,再到沈從文沅江游歷的大量名篇佐證,滔滔沅水和以搖櫓號子為招牌核心的沅水號子,應該是見證江河水運并承載那悠遠古韻、河道清風,留存給今人的一份寶貴精神財富和厚重的歷史文化遺產(chǎn)。
據(jù)《宋史·河渠志》記載:“凡用丁夫數(shù)百或千人,雜唱齊挽,積置于卑薄之處,謂之埽岸”,這種“雜唱”就是號子。南宋詩人楊萬里在《圩丁詞二首》寫道:“年年圩長集圩丁,不要招呼自要行。萬杵一鳴千土,大呼高唱總齊聲。”、“河水還高港水低,千支萬派曲穿畦。斗門一閉君休笑,要看水從人指揮?!痹娭兴f的“聲”應該是悠遠的,深長的,充滿著向上力量的勞動號子聲,那一曲曲閃著汗水亮光的勞動號子,是年年管理筑防水堤岸的人集合工人們,不必招呼,大家自己會主動地去運送泥土和捶緊堤身最愛聽的音樂。他們齊心協(xié)力把坎坎坷坷的歲月,都一步一步扮成最為壯觀的風景——堤岸外的河水還高著,堤岸內的小港低著,堤上通向外江的閘門一關閉,你不要笑看了,要看水聽從人的指揮。幾萬人圍在一片土地上建筑堤壩,幾千人舉著紅旗浩浩蕩蕩上山的情景尤其動人心魄。那吶喊,那笑聲,尤其是那一對對灼熱的眼睛!雖然在緊張的勞動中大家都少說話了,但是那眼光仿佛在訴說著一切:“同志們加把勁呀......””嗨呦......”這才是真正的來自生命的血質的音樂,是一曲生活的贊歌,是一曲燃燒著的朝天闕。從古到今,響徹了一個星辰,把一句句對生活不甘屈服的聲音吼成一句句鏗鏘有力的和皮膚同一色彩的誓言。這是一種有著青銅質地的語言,這發(fā)自內心的旋律,在生活的天空里滾成一道道雷霆,并且永遠地回蕩著這樣一個真理:只要肯干,生活就會走向完美!
這是我們的紐帶呵!怎樣過上美好的生活呢?怎樣使每一種勞動發(fā)揮它的巨大的潛力,一天天更加美好起來呢?黨正在領導和率領著我們前進。青春的大地也好象發(fā)出巨大的聲音,要求每一個中國人民都作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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