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沒有陌生人
城市的喧囂與靜謐融合成拐角,人世的冷漠與溫情激蕩于拐角。
冬日的暖陽溫情脈脈地俯瞰塵埃懸浮的城市。晚霞的最后一縷目光追隨著路旁的綠化帶一直蔓延到城市的拐角。遠遠的望去,一枝黃色的野菊花靜靜地佇立于綠叢中,偶有微風(fēng)拂面,輕枝搖曳,閑適淡然。
“寶貝,你好嗎?”輕輕地呢喃來自于花旁的一名年輕男子,剛毅的嘴角在言語呢喃的瞬間軟化成微笑的弧狀。
花兒好象聽到他眷戀的問候,迎著凝視的眸光微微頷首。
“寶貝,燈綠了,我們走吧?!八D(zhuǎn)身朝路口走去,身后有一群跟隨他過馬路的調(diào)皮孩子和行動遲緩的老人。他時而回頭提醒嬉笑玩耍的孩子,時而攙扶掉隊的老人,嘴角始終掛著淡淡的,幸福的微笑。
“野菊的微笑”,這是城市拐角的熟悉的路人給他的稱號,不僅因為微笑,更因大家熟知的那段“野菊的情緣”。(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那年,冬日的傍晚,雨絲攜著寒風(fēng)紛紛揚揚的飄落。他拖著疲憊的身軀,眼中殘留著商場殺戮后的冷漠和歸家的飄忽,默默地行走于車水馬龍的道路旁。雨水從額角的發(fā)端滴落到緊抿的唇邊,他微張薄唇將水珠吞入口內(nèi),無焦點的目光穿越雨簾,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習(xí)慣等候的拐角已經(jīng)被人捷足先登。綠叢的拐角沒有什么特別,只是離紅綠燈口有幾米距離,一般路人不會在此等候,而他也圖個清靜。
一個女子撐一把菊花波紋的淡黃色小傘,腦后流瀉一瀑黑色的繡發(fā)。平波的目光掃描過不速之客,就轉(zhuǎn)向路口。雨天的路口沒有人等候,就他,或著說還有她。他不能肯定她是否要過馬路,因為她的行為有點奇怪,她不是面對馬路而是側(cè)立。
綠燈,他收回目光過馬路,內(nèi)心沒有探索的欲望。自從摸爬滾打地擠入目前的經(jīng)理職位,周圍的事物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在他的心湖上引起波瀾。
她亦步亦趨地跟隨他的步伐到馬路對面。然后,她向左走,他向右走。在彼此背離的瞬間,他暗自嘲笑自己的多疑,因為她跟隨太近,近得不象陌生人更象親人。
第二天,當黃昏的余韻潺潺的流淌向拐角時,他意外地再次看到她前傾的背影,心底燃起一絲好奇的光芒:為何她總是站在離群的拐角?一種側(cè)立的姿勢,不尋常的等候?
他走近,從她的背后肩頭俯視,驚訝地看到綠叢中有一朵小小的野菊花,瓜子形的花瓣有序的排列著,仰著淡黃色的小臉向他微笑。不,應(yīng)該是向她微笑,因為她的眼角蕩漾著笑痕。
她覺察到身后有人,轉(zhuǎn)過身來。他向后退了一步,尷尬地朝她扯扯嘴角,算是道歉的微笑。她打量他,眸光中有層薄霧似的迷離。
“小花很美麗,還是奇特?‘他看似隨意,其實是好奇,她為何對一朵小野花如此專注。
“不是奇特的美麗,是閑適的平凡?!八牬笱劬η魄扑?,好象很奇怪他會說話,又側(cè)頭思考,認真地說:“野菊花淡然地守侯在城市喧嘩的拐角,望著熙熙攘攘的風(fēng)塵過客,以風(fēng)霜雨露果腹,給駐足停歇的旅人一個恬靜的微笑?!?/p>
他望望小花,再瞧瞧她,不由自主地淡淡微笑,點點頭:“是的,野菊花也會微笑,一個恬靜的微笑?!?/p>
燈綠了,她依舊緊跟著他的腳步,雖然今天過馬路的不止他一個。他明顯地感覺到背后有一雙信任的注視目光。他抬頭挺胸,覺得自己比平常任何時候都要高大。
此后,每一天下班回家,他的目光總是遠遠地鎖定在熟悉的拐角,步履輕快且堅定。他開始習(xí)慣自己的拐角被她占領(lǐng),習(xí)慣她的側(cè)立等候。在內(nèi)心深處,他懷疑她不是單純地等候綠燈,同時也是等候他的到來。因為,他屢屢望見:綠燈起,而她還是佇立不動,好象是熟視無睹或是沒有發(fā)現(xiàn)。他習(xí)慣了她過馬路時的親密追隨,但是始終沒有習(xí)慣她向左走他向右走的背離。
當深冬邁著緩緩的步履靠近城市的時候,他絲毫沒有感受到這個冬季的寒冷。當冬天的第一場雪將大地雕塑成純凈的王國的時候,他被風(fēng)雪延誤了歸家的時間。
路上車輛很少很少,她奇異地面對馬路,一群嬉鬧的孩子飛奔追逐的穿越斑馬線。她也邁開了步伐。他遠遠的瞪大了雙眼,張口想制止她闖紅燈。然而,此時此刻他才意識到自己不知道她的姓名。猶豫地瞬間,刺耳的剎車聲,碰撞聲就如雷轟頂般震顫他的耳膜。
他驚慌失措地奔跑起來,潔白的雪花格外的刺目,讓他看不清道路。平時一眼就望到的拐角,現(xiàn)在好象很遠,很遠。
雪地上一圈血染的猩紅,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顫抖地碰觸她的嘴角。她虛弱的睜開霧似迷離的眼眸,還是那么恬靜的微笑:“我在等你,等了好久。我以為燈綠了……”
很久很久以后,拐角的路人開始享受一個年輕男子的“野菊的微笑”。
——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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