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井的“大婆娘”、“小”女人

和尚

當石榴花火紅綻放的時節(jié)，我們走進了聞明遐邇的古鎮(zhèn)——黑井（云南·祿豐）。剛進古鎮(zhèn)就鬧了一個笑話。

一個小女孩指著路邊屋前懸掛的五個大竹篾制品問她的媽媽，那是什么東西？恰巧被路過的一個個黑井小男孩聽到，便順嘴大聲喊出來，那是五個“大婆娘”！小女孩聽后抬頭睜大眼睛看著她的媽媽，小男孩則蹦跳著揚長而去。讓聽了小男孩的這一聲高喊后的我們覺得，這個小男孩也太不友好了，因為我們這一群游客剛好有五個女同胞，所以我們認為這是小男孩在欺負我們外地人。對此我們耿耿于懷，直到了解真實情況后，才笑得前仰后翻。

原來那個黑井小男孩所喊叫的“大婆娘”是一種農村使用的生產工具，主要用來摜打水稻和麥子的。由于黑井的田地狹窄而偏遠，竹篾編制的“大婆娘”（直徑在一至二米的大竹筐、圓形、形狀似一頂小帽檐的大草帽）便成了當?shù)?a target="_blank">農民最適用的收水稻打麥子的農具，基本上每個農戶家都有一個。這“大婆娘”的真實名稱是“大簸朗”。所以現(xiàn)在想想，之前的誤會可能是那調皮的黑井小男孩跟我們開了一個玩笑，也可能是當?shù)厝硕歼@么稱謂這種農具，更有可能的是我們十幾個人都聽錯了。

聰明伶俐的小女孩又問她的媽媽，為什么一家人就有五個“大婆娘”呀？其實，我也想問這樣的問題，可是我已經失去了兒童的率真，更多地是假圣人般的沉默。小女孩的媽媽生氣地回答女兒三個字，“不知道”！看過黑井古鎮(zhèn)武家大院花園里所收集的眾多石臼和石磨，我就領會到黑井旅游公司的有心，為了吸引游客的注意力和展示黑井往昔的生活生產工具，有意集中懸掛了五個“大婆娘”。(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愛問問題的小女孩被同路無聊的游客寇上了“小婆娘”的帽子。開始對著小女孩叫“小婆娘”的時候，她不明白叫喚者的惡意，但從幾個大人的壞笑和譏笑中，小女孩感覺到了這一稱呼對她不利，便用小手打那幾位亂叫她的游客，她越打叫的人就越多，她便嚎啕大哭了起來。小女孩的媽媽也生氣地瞅著欺負女兒的無聊者，眼神里已經充滿了殺氣！看得出來，母性的護犢之情多么偉大。

“大婆娘”的風波剛落，我們就在攀登黑井飛來寺的途中遇到了一個讓我難忘的老太太。

我們是在攀登至聽濤亭時見到那位比較健談的老太太的，她由于年事已高，身子骨又矮又小，腰弓背駝非常明顯。她剛從山下的衛(wèi)生院輸液回來，還好有兩位黑井街上的中年婦女好心相助，或背或攙扶之后她才得以來到聽濤亭。歇一下后老太太還要通過那兩位好心人的幫助回到飛來寺去。根據老太太講：她現(xiàn)在有九十六歲，名叫楊桂芬，法號真樹。她八歲從故鄉(xiāng)來到黑井做童養(yǎng)媳，痛失親人后便成為了一名忠誠的守寺人，展轉于黑井的幾大寺院，現(xiàn)落腳飛來寺。

當我們攀登上飛來寺時，老太太已經在寺院的房檐下干著活了，和我們同路的陳女士是一名優(yōu)秀的護士，她主動去給老太太做簡單的診療，當確診出老太太患有白內障后，便有心地記下老太太的聯(lián)系方式，希望在國家提供免費做白內障手術時好聯(lián)系。

離開飛來寺時，我們都舍不得這個高齡的老太太，因為我們下次去的時候就不一定能見到她老人家了。我只能祝愿她晚年安康。

身體枯小的老太太與我僅是一面之緣，卻讓我難于將她忘懷，可能是我童年時奶奶的身影在她身上再現(xiàn)出來，同時我還非常敬佩她對黑井佛教事業(yè)的默默奉獻精神。

晚上住的黑井客棧，衛(wèi)生、安全、舒適?？蜅＠习迥锬杲迨行└粦B(tài)，戴一副近視小眼鏡，招呼客人得心應手，服務態(tài)度上乘，相當會做生意，同時還是一個很健談的人。夜宵過后，同伴們均已休息，我到吧臺找牙簽剔牙，不想老板娘正在扎帳。見我后，便停下工作，笑臉相問，要點啥？拿了牙簽，我沒有立刻離開，而是邊剔牙邊看擺在大堂里的旅游紀念品和黑井的土特產。老板娘給我泡了杯茶，我禮貌地謝了她，便坐在離吧臺不遠的靠椅上漫漫喝茶，邊喝邊拿起擺放在茶幾旁的黑井小鍋鹽看了起來。老板娘便過來介紹小鍋鹽的用途、價格。當我問及小鍋鹽的生產工藝時，她講得很細致，就像一邊熬制一邊講解一樣。也許是說到鹽勾起了她對過去的回憶，也可能是我耐心傾聽的樣子勾起了她說話的欲望，她講述起了自己。

據她講，她曾經是黑井某工廠的財務人員，十年前由于和廠領導在財務方面發(fā)生爭執(zhí)，所以選擇了退職。失業(yè)后，在家精心照顧患上糖尿病的丈夫和正在上學的兒子。七年前丈夫經受不住病痛的折磨和不想拖累她和兒子，在省城某醫(yī)院跳樓自殺。由于病人死在醫(yī)院，醫(yī)院方面選擇了不再追收欠下的高額醫(yī)藥費，還給了五千元錢作為人道主義的援助，善良的她沒有和醫(yī)院糾纏，任由醫(yī)院方面處理。還好有懂事的兒子這一根唯一的精神支柱，才使得她幾次從洪水滔天的龍川江邊哭泣著跑回家抱緊兒子痛哭。五年前黑井旅游業(yè)發(fā)展迅猛，她抓住機遇，四處借錢買下了某單位在黑井拍賣的臨街房產，開始了艱辛的創(chuàng)業(yè)之路。到現(xiàn)在為止，她除了還欠銀行部分貸款外，欠親戚朋友的錢都還清了。她表現(xiàn)出很有成就的滿足感。我也很替這位堅毅的中年婦女高興。她習慣地推了一下眼鏡，起身要給我添茶水，我一看手機，時間不早了，我便起身告辭。夜晚，我半失眠！

同伴們的躁動將我從半睡半醒中弄了起床，覺得頭重腳輕，洗了一把冷水臉，便下樓結合，吧臺沒有老板娘，只有她的小侄女笑嘻嘻地和我們的幾個男同伴說笑著！

早上游古鎮(zhèn)北郊的古鹽坊。我因昨夜沒睡好，便大概看了一下古鹽坊煮鹽的流程和物件就回到小馬車上，想閉目養(yǎng)會兒神。上馬車的當兒，我才發(fā)覺，給我們趕這輛馬車的車夫竟然是一個年輕的少婦，樸素的裝扮并沒有掩蓋她的嬌媚。我都憎恨自己剛才從古鎮(zhèn)到古鹽坊既然忽略了這么美的一個景致。我睡意全無，便像大多數(shù)俗不可耐男同胞一樣，同趕車少婦聊了起來。我向她打聽黑井除了我們走過的景點，還有哪里最有價值游覽。她說了好多景點，我都沒記下來，只專注于她的櫻桃小嘴去了。真的，這個少婦的櫻桃小嘴我只在古畫里看過。幾個粗糙的男同伴很快就回到了馬車上，他們粗俗的語言很快就把我這個假斯文弄得默不作聲，假裝睡覺！只在回古鎮(zhèn)下馬車時偷偷看了一眼那張嬌小的櫻桃小嘴。

下午是自由活動，我睡了個午覺，就上街，想到早上乘馬車的地方看看，能不能遇上“櫻桃小嘴”。好失望，那么快就物是人非了，趕“櫻桃小嘴”那輛車的竟然是個近五十開外的中年婦女，身體發(fā)福，嘴特大，唇特厚，我不敢再看了。但不甘心，便心生一計，借故想找到“櫻桃小嘴”問問有沒有看到我遺失的東西。于是，問了一個坐在一輛離“大嘴女人”稍遠的馬車上的男師傅，早上那個二十多歲的女師傅哪兒去了？男師傅很是精明，說只要我乘他的馬車去棗園，收我十元錢就可以找到那個我心里叫喚的“櫻桃小嘴”。我迷了心竅，不計后果依了男師傅。

棗園里綠油油的，小蜜棗小小的密密麻麻長在棗樹枝頭，可惜，要過好幾個月才能食用。我的心全在“櫻桃小嘴”上，便問男師傅關于“櫻桃小嘴”的情況。才知道，剛才趕馬車的“大嘴女人”是“櫻桃小嘴”的婆婆?！皺烟倚∽臁笔俏迥昵皬耐忄l(xiāng)嫁過來的，剛嫁到黑井后就鬧著要丈夫帶她外出打工。只因她的丈夫是三世單傳的獨苗，公公身體近十年來患上了嚴重的風濕性關節(jié)炎，需要家人照顧，所以孝順的丈夫寧可離婚，也不會離開父母，而“櫻桃小嘴”也舍不得一見鐘情的丈夫，故只得認命?！皺烟倚∽臁钡墓嗄陙斫洜I著一大片小蜜棗和石榴園，現(xiàn)在交給“櫻桃小嘴”夫妻來打理。聰明伶俐的“櫻桃小嘴”結合黑井游客不斷攀升的實際，在棗園建起了農家樂，打算今年五一節(jié)開張接待游客。

男師傅將我送到距離“櫻桃小嘴”建好的農家樂五百多米的地方便停了下來，因為鵝卵石路面剛鋪好，不能踩壓，所以我下車前行，進到農家樂院子里，裝修安裝都已經完畢，物件擺放得整整齊齊。餐廳內好象有聲響，我便悄悄探頭從窗子看進去，看到帶著小紅帽系著白圍腰的“櫻桃小嘴”正在給一個男的吹眼睛，可能是異物進了那男人的眼。我突然覺得好失望，感覺自己就是那掉入她男人眼睛里的異物，最終會被“櫻桃小嘴”吹得遠遠的。我像一個未得手的小偷，躡手躡腳地離開了那幢充滿溫情的小屋。

我對男師傅謊稱遺留在“櫻桃小嘴”那兒的東西已經找回，讓他送我回古鎮(zhèn)。其實我遺留在“櫻桃小嘴”那兒的“東西”怎么可能找得回啊！但是想到只要下次再到黑井就可以到棗園來看看“櫻桃小嘴”，我失落的心情又找回了一絲絲安慰。

當晚我們就離開了黑井，開始新的行程。

現(xiàn)在想想“大婆娘”風波和我同三個黑井女人的機緣，給我的黑井之行留下了難忘的痕跡！“大婆娘”在過去和現(xiàn)在的黑井生產和生活過程中發(fā)揮了重大的作用；楊桂芬枯小的身體依然陪伴著飛來寺，我覺得她代表著老一輩黑井婦女對家庭、事業(yè)和故土的忠貞；帶著小眼鏡的客棧老板娘作為失業(yè)后成功創(chuàng)業(yè)的優(yōu)秀典范，代表著黑井中年婦女在改革浪潮中勇于創(chuàng)業(yè)的優(yōu)良品質；“櫻桃小嘴”作為黑井的外來妹，代表著年輕一代黑井婦女，順應潮流，與時俱進，走出了自己的一片新天地！

停筆思之，才發(fā)覺“大婆娘”不大，它將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將逐步退出歷史舞臺；“小”女人不小，她們將維系著黑井的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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