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用
我不知道是否能有勇氣把這篇日志寫下去。
剛剛下樓拿衣服打水,在夜色給的安全感里哭泣,卻遇見了同學。好久好久,沒有這般狼狽的樣子出現(xiàn)在別人面前。
我早已不再是高中時多愁善感的女生,多么可惜,流淚再也不是可以只為了一張不及格的數(shù)學試卷或者無病呻吟的小事。
記得初二那年,我跟同桌澤昌說我的爹爹,他問,“爹爹是什么?”“就是外公啊,我習慣叫他爹爹?!蹦莻€小男生,忽然就在我面前掉下淚來,嚇了我一跳。他說,他沒有爹爹,很久以前就沒有了。
好高興我有爹爹,一直都有。
我好想念,去年的冬天,你說呆在五樓鳥籠子里好悶要下樓走走,外婆走不動,卻還是遷就你,我穿著紅棉襖睡衣,左手拉一個,右手拉一個,帶你們下樓去散步。馬路邊你走累了,隨便看到人家店門口一張椅子就坐下去,我生氣你怎么這么霸道,店老板卻溫柔的招呼你。你和外婆互相攙扶著往前,我去超市,給你買你愛吃的零食。(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好想念,今年夏天,把我?guī)』ǖ难坨R給你戴,我戴你的老花鏡,你還戴的很開心,一本正經(jīng)。
我好想念,童年的冬天和夏天。欺負你耳朵不好,故意在你耳邊輕聲說話。我要離開,你穿著褲衩下荷塘采一朵荷花給我,我舉著,一直帶回南京。“爹爹你不是說池塘里有水怪的嗎?你怎么不怕?”……。。
我好想念你,能吃能睡能動,能說話嚷嚷的時候。
哪怕你聽不清楚我的南京話,我也只能給你剝一粒小糖。哪怕你老成小孩,我要在你面前裝大人。
可是,為什么。
我不明白為什么舅舅和媽媽要把你一個人送去敬老院。媽媽說因為婆婆累不動了,照顧不動爹爹,爹爹沒人照顧,只能送去敬老院。媽媽說爹爹昨晚都昏迷不醒了快不行了弄到我們家也不行了老年人迷信一定要在自己家里走,南京太遠,怕到時候來不及……我說媽媽,能不能不要把爹爹一個人送去敬老院。好怕他一個人病情會加重會瘋。媽媽說,爹爹十二歲就給人家做長工了,苦了一輩子,晚年卻沒有享到福沒人在身邊照顧,媽媽和舅舅對不起爹爹……。媽媽說你安心學習,不要操心。我去看看爹爹吧媽媽。不要不要你安心學習元旦來家我再帶你去……。
想和新新說我們一起祈禱,可是覺得祈禱一點用都沒有,除了能安慰自己,能為我們病榻上的親人做什么……
第一次覺得在外地讀書這么不便,照顧不了外公,安慰不了媽媽……。第一次覺得巧合和心有靈犀,都是那樣心酸難言。
我不求上蒼能多一點眷顧,我祈求的,是在你有生之年,能多一點溫暖……。可是好像連這也是奢望。
我們都說,孝,可是當他真的老成包袱,病成負擔,有好多好多的無可奈何說穿了都是安慰自己的借口。所謂的孝,無非是求心安二字。
我很幸福,可我知道你不幸福。
我覺得我寫的這些文字好沒用,又減輕不了你一點點的疼痛又給予不了你一點點的溫暖,我在這里悲傷的哭泣不能給你一點點的安慰。你在病床上,以為我對你的痛渾然不知。
那我又是玩為誰哭泣為誰而寫,說穿了還是只是為了我自己。流的每一滴淚,寫的每一個字,為了你,卻完全沒有用。
沒有用為何還要存在。一直覺得無用是大用。此刻卻,覺得沒有用的,就是沒有用。因為溫暖不了你,淚也無用,字也無用,愛也無用,孝也無用。
我好想念,叫你爹爹的每一聲時候,被你叫小毛靜的每一聲時候。
從我出生,至你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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