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
安全
常留邦
飄飄灑灑的雪花蝴蝶般在天地間飛舞,旋轉,飄落,把清冷的冬點綴得如詩如畫,光鮮地定格在記憶里久久回味……
安和全一塊兒打小光屁股長大,全鉆過新媳婦月兒的便盆兒,安捅馬蜂包蜇過可兒老師粉兜兜的臉蛋兒;他倆高中畢業(yè)后,幾經(jīng)周折才被一家液化氣公司聘為充裝工。檢瓶呢,安抽呀、驗呀、修呀……工作快樂呢,身形也因了這快樂的勞作顯得十分干練;裝卸呢,他累得腰酸胳膊疼,手磨破了皮,繭子長得厚厚的一層;巡檢呢,他再冷的夜都起來好幾次……
那天交接班時,一個老鄉(xiāng)來灌氣,對剛上班的全說:“你給瓶檢檢吧。”
全嘴抹了蜜似的答應的挺好,可他將瓶推進灌裝間就灌氣。剛好被在一旁脫工裝的安察覺,安一臉認真地說全:“不檢出事不晚了嗎?”(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全滿不在乎地說:“哪能那么容易出事,再說了公司又不是咱家的,那么認真干嘛……”
安苦口相勸道:“事往往出于某一細節(jié),某一小事?!?/p>
全笑咪嘻嘻說:“天塌不了?!?/p>
安勸導不了他,憋著一肚子悶氣下班了。
他剛走出廠門,就聞著刺鼻的液化氣味,循著氣味,安望見液化氣大罐上白亮花花的氣直沖云霄,值班的全像只油滑的耗子一樣溜到一邊,被眼前的景象嚇得面如土色,一動不動的愣在那兒。安顧不得多想,一溜煙兒似的飛奔到儲罐區(qū),對著噴泉般冒氣的大罐,縱身一躍,將自己的身體牢牢的擱到了鐵架子上,安的整個身體也瞬間被冰冷的液化氣沖個濕透。憑著以往的工作經(jīng)驗,他艱難地弓著腰,使勁地擰開兩罐間的平衡閥,氣導入到另個大罐,半個小時,騰空而起的液化氣象巨蟒鉆進洞里一樣驀地消失了,周圍忐忑不安的人“哎”都長舒了一口氣,隨即七嘴八舌地議論著,旋即投去驚羨的目光——安身體僵硬,滿臉青紫,頭發(fā)凝成團。
后來,液化氣公司人氣凋零,業(yè)務清淡,連續(xù)虧損。全不顧安的挽留,毅然告別那家公司,趁股權轉讓之際,連夜偷灌一瓶超裝的氣,安制止他說:“不能占便宜呀!”
“管你屁事呀!”全擺擺手說。
耿直的安要給老板打電話。全撲通一聲給安跪下。安他那葉想象的白帆又駛回了遙遠的童年,在記憶中的每一個溫暖的港灣里停泊了一下。他想起在天鵝村解凍的陽土坡上,他和全用骯臟的小手一塊刨“蠻蠻草”吃;想起夏日里的八仙河,水流一片碧澄,他和全渾身不掛一條線,嬉鬧著互相往光身子上糊泥巴;秋天的鳳凰山,崖畔上綴滿一串串紅艷艷的酸棗,全赤腳爬上去,給他摘了那么多;冬天雖然寒冷而荒涼,但他們心里熱呼呼的,手拉著手走過八仙河的冰面,穿過香草坪落光了葉子的棗樹林,跨過胭脂河上的小橋,在黃櫨灣的草叢里尋找那些破碎的瓷片。現(xiàn)在,安想如果給全過意不去,一切都破碎了……
安放走了全,全用完了那瓶氣,擰開角閥,在自家院子里倒瓶里的廢氣,不小心氣著了火,轟隆一聲巨響……硝煙散盡,全被送到醫(yī)院搶救,安聞訊趕到,看著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全,心如刀絞,一種無比悲涼的情感,像巨手一般扼住了他的咽喉,他瞪著眼、啞著嗓子劃落一聲嘆息:“哎,咋不讓我給瓶里邊廢氣抽抽呀。。。。。”
安頭暈,眼花,耳朵里嗡嗡響,四肢抖顫,像一團人形的棉絮一樣往后倒去……
安對全的懷念猶如鐵屑,飛快地粘向磁鐵;猶如氣味,絲絲綹綹地鉆進鼻孔;猶如他對伙伴的懷念,不可斷絕啊,永難斷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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