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車
想必不少人有過追車的經(jīng)歷。
電影中,電視里追車的場面頗多,但我這里說的,絕不是警匪片里車追車的造刺激場面。
上高中的時候,從家到學(xué)校是三十多公里九曲十八彎的山間公路,我每月回家一次,帶些糧食和自家腌制的咸菜,用以養(yǎng)活身體。
這三十多公里的盤山公路上,每天有一班路過的公共汽車。它是一只斑駁的像七星瓢蟲似的老車,也就是這輛老車,每到星期天立馬就成了“香勃勃”。一大早,鄉(xiāng)政府旁邊那塊寫著“車站”兩個字的木牌底下,總有幾十雙眼睛熱盼著它的出現(xiàn),一旦它轉(zhuǎn)過山口,望眼欲穿的人們便迅疾肩扛背駝起千奇百怪的行李,一個個凝神運(yùn)氣,摩拳擦掌,全都是賽場起跑線上的運(yùn)動員架勢。一聲剌耳的長鳴,老車還未停穩(wěn),“運(yùn)動員”們已沖圍上去,旋即,喊殺聲裹著人群的涌動,小小的車門讓天堂的大門相形見絀,體力、技術(shù)、協(xié)作和機(jī)遇在這一刻被充分的運(yùn)用,然而,“僧多粥少”,在一陣推拉塞擠之后,總有人被堵在“天堂”門外,老車在“吃香”中顯得無奈,窄窄的車門也無法關(guān)上,有幾次,我看到這樣的情形:老車緩緩前行,門口卻拖著兩個人,他們手扒車門,肩扛行李,一只腳跨在車上,另只腳還在地下,就這樣隨車顛躍前行,我明白他們不愿放棄的理由——天堂和地獄就在這半步之遙。其實(shí)他們還算是幸運(yùn)的,已經(jīng)抓跨了天堂的邊緣,后面還有幾名追趕者,不知道這舉動處于什么目的,可能只是不愿相信現(xiàn)實(shí)的殘酷吧;原地還有幾許人,呆立的姿勢,木然的表情,是在刻畫失望的傷痛,還是在詳裝失望的不痛,我不得而知。
就在這個地方,我也有一次追車的經(jīng)歷。
那天,摩拳擦掌的人們誰也沒想到,這輛承載著我們太多希望的老車,在那塊木板前竟然沒有停下來,后來才知道因為車上已人滿為患,望著一大堆躍躍欲試的人們,司機(jī)請愿招致數(shù)不清的憤罵,也沒有足夠的勇氣停下來,于是,造就了我刻骨銘心的一幕傷痛。看著希望在緩緩逝走,醒悟過來的哥哥(特來送我上車的)和我,旋即加入了追車的行列,我倆肩扛幾十斤的糧食,憑著長期在山中勞作而鍛煉出來的瘦腿,緊跟著老車飛奔,當(dāng)然,身邊的這群同難人沒有一個是弱者,我們都盡全力,全不放棄,然而,這場特殊的負(fù)重人車賽跑,最終的結(jié)果是……,現(xiàn)在,我真的不愿再回憶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老車只做了一件事——消失在塵土中,讓所有的希望者不再了希望。
接下來,我只有一種選擇:扛上幾十斤的糧食,用一雙只有十六年腿齡的下肢去丈量三十公里山路的距離。
二十年過去了,期間,又目睹過不少追車的場面,有追汽車的,有追火車的,還有在剛起飛的飛機(jī)后面狂跑的,有自己在現(xiàn)場的,也有在電視里看到的,但大多是為情所奔,雖也感人,卻都沒這次的深刻與精辟。
我,是再也不想追車了。
二O一O年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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