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鞋記

作者：嫣然

春天的陽光還很透亮，但如果進入夏季，陽光就顯得渾濁些。穿過小巷子的時候，我突發(fā)想去逛逛街。前幾天才買的一條吊帶長裙，暗灰色的底子淡紅的拇指蓋大的碎花。覺得穿上有些暴露，就在衣柜了里找出一件乳白色的小披肩來搭配，倒也雅致淑女些。可嘆是沒有白色涼鞋來相配，因為腳大的原因，我一直穿黑色的。

奶奶曾說過，要是放在舊社會，大腳女人是很難嫁的。她就是小腳女人，但她還是常從箱子里拿出一雙三寸繡花鞋，用手比劃著，兩眼放光地說：“怎么這樣小的腳啊！真這樣小??！”。那雙鞋是爺爺?shù)淖婺噶粝碌模棠讨赃@樣感嘆，除了因為對那個已故曾祖母的敬愛，恐怕更多的是對能擁有那一雙小腳的羨慕吧。封建社會殘余思想，女人如果有一雙三寸金蓮，就等于擁有了天使般的美貌，和這般美貌背后的好婆家和美滿婚姻。

夜晚，奶奶對著燈光收拾自己的腳，那是怎樣的一雙腳??！整個腳掌長度不過是一個五歲小孩的腳長，腳趾頭彎曲的可憐，指頭縫里滿是死去的皮膚，老繭子遍布。奶奶修剪出了血。她說，不修剪第二天就疼得無法走路。她說起她那個年代作為女孩子的無奈和痛苦。奶奶一直抗?fàn)幉幌肜p腳，可是那年七歲那年，還是被父母強拉著纏腳，她哭啊鬧啊，都犟不過父母給她裹腳的決心。母親用白布蒙住奶奶的眼睛，找到村里的裹腳師傅，幾個人按住奶奶，只聽見“咯嘣、咯嘣”骨頭被折斷的聲音，盡管纏地時候父母用花椒面麻了一下她的腳，奶奶當(dāng)時還是疼的暈了過去。就這樣還是因為纏腳纏地遲了，腳大。她在沒嫁給爺爺之前，每次家里來人，奶奶都想辦法躲起來，有時候沒辦法避開客人，就就地坐著不敢起身，怕被人看到。她說那時候大腳給人笑話，給人嫌棄，親戚知道哪家有女腳大，都嫌其丑陋。也因為腳大的原因，奶奶在十六歲時嫁給了已經(jīng)是二婚的爺爺，但爺爺很疼奶奶，所以奶奶和爺爺過的很開心。奶奶羨慕爺爺?shù)淖婺赣幸浑p三寸金蓮，也羨慕我們這個年代，孩子的腳可以自由自在地長大。

奶奶說，腳大站得穩(wěn)??！小時候我并沒有腳大有什么不好，但長大后，很難買鞋，也羞于和人說起我穿的尺碼。直到看了倪萍演的《美麗的大腳》，頓生平和之心，五官是父母賜予的，何必在意過多呢。轉(zhuǎn)角一家鞋店，涼鞋剛上架。不知制鞋的人怎樣想的，大多數(shù)鞋的后跟高的要命。很難接受穿一雙半尺高的鞋子走在街頭的難受感覺。因為南方男人普遍不高，如有一米七以上個子的，如果收拾的干凈利落，稍微帶一點風(fēng)度，就會吸引不少美女目光。而南方的女人呢，其實太矮的不算多，常見婷婷而過的一對，女人因為穿高跟鞋比男人高出半個頭來，不禁咂舌。這對一定是結(jié)了婚，定了型的一對，不然這女人是羞于和矮個子男人并肩搭背同行的。話說回來，情感的取決也不在于外表，婚姻就是鞋子啊。(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不管怎樣，為了我的花裙子，也要買一雙高跟的，白色的涼鞋回去的。一路逛過去，在一家小巷子里，果然看到一雙白色的涼鞋，三十九碼，淺淺的后跟，既保留了高跟鞋的樣式，也符合了喜歡平鞋人的嘗試。價格也不算太貴，征求了老板的同意后，穿上試試，還很合適。試試，再試試走走。在鏡子前照照，居然很歡喜。有人說如果怕買東西時會眼花，那就對自己一見鐘情的東西盡量挑刺，再在鏡子前照照，就發(fā)現(xiàn)美中不足的是，鞋幫子上多了個亮晶晶的飾品，擔(dān)心穿過幾天后會脫落，只好放棄了。

后來轉(zhuǎn)了幾家鞋店，均不滿意。反而覺得沒有前面試穿的那雙好了。想要倒回去買下，又恐店主勘定我，不讓還價。不回去，卻擔(dān)心好不易看中的，錯過后落入她人之腳。真真猶猶豫豫了。一個下午就在大街上轉(zhuǎn)悠，想要買一雙適合自己的，無奈不是跟太高，就是顏色太顯眼，要不就是看著特別漂亮，一問店主，卻沒有適合我穿的尺碼。越轉(zhuǎn)悠著去鞋店搜索，越發(fā)懷念起那家鞋店的那雙鞋來，越發(fā)地去做比較。那雙首先是顏色我喜歡，其次跟不會太高，重要的是價錢不像其他店子那樣叫的老貴。越轉(zhuǎn)悠著翻看其他鞋子，對第一雙鞋子的瑕疵就減少了幾分。到后來，為自己要不要返回去買下它，懊惱起來。街上一對情侶，一身情侶裝，男孩踩自行車，女孩春風(fēng)面滿地勾著他的腰，一路搖著車鈴而去。年輕人，毫不掩飾的愛情，讓我想起剛讀完的人民文學(xué)第12期，映川寫的《掛在墻上的自行車》里的情節(jié)來。記得上個星期，我趁著孩子在游樂場玩的間隙讀完那篇的時候。天還是和今天一樣的藍，甚至很清澈，可我在回味小說內(nèi)容時，心卻涼颼颼地寒。陶亦最后聽從了父母的意愿，回老家嫁人之前，把曾經(jīng)和簡之同一起騎的“白煞“自行車賣給了收廢品的兒子，而簡之同偏偏碰見了收廢品兒子，繼而發(fā)現(xiàn)了那車子是陶亦的，他花了一輛新車的價錢買下了它，掛在了墻上。在每天離開家的時候，簡之同撥動“白煞”的輪子，讓它轉(zhuǎn)動起來，接著騎著自己的‘黑煞“出門。

陶亦，原本可以不問簡之同“紅楓湖”“收藏的各種咖啡壺”以及那個“特別的鴛鴦浴湓”，而帶著他們的“同心石”過下去的。而簡之同原本可以將自己的過去埋葬在心底的，而他卻選擇了毫不忌諱地展示出來，只因為那是他自己的“美好回憶”。愛情里，除了甜蜜，卻偏偏多出一種“醋酸”的口味，看彼此怎么把握了。婚姻也一樣，都說容不得沙子，如果眼里進來沙子，有些人選擇哭啼大鬧要求對方取出心底的沙子，有聰明的人選擇，自己悄悄地磨出沙子，讓心在另一種雪亮中更加明媚。

陶亦，原本可以是簡之同愛情的終結(jié)者。最后卻應(yīng)了她自己的那句話“我真想知道，將來，你會如何來懷念我？"。在戀愛中的男女，是選擇你前面經(jīng)歷的那些回憶，還是現(xiàn)在實實在在的美好生活。。人可以有回憶，但不能活著回憶里，也不能讓回憶影響現(xiàn)在的生活。簡之同是笨的，和他一樣笨的還有陶亦。

在愛情之間，相伴我們的那一個，在選擇的時候，就像我們對待一雙鞋的態(tài)度。我之所以沒有一開始選擇一見鐘情那雙，是因為想著后面還會碰見更好的。在經(jīng)歷了許多比較后，反而會覺得也許起初自己見的那雙才是適合自己的。奶奶說婚姻是鞋子，只要自己穿著舒服，管他別人的閑言碎語和不屑一顧的眼光呢。她要是活到現(xiàn)在，看見大街上比比皆是的紅男綠女，處處“得得”響亮著高跟鞋的足音，該如何感嘆呢？而假如我告訴她，好的鞋子別人總是眼饞，眼饞到有了“小三”“小四”這樣的名分，奶奶會不會受到驚嚇呢？

我是一個懷舊的人嗎？回家的時候，沒有猶豫地重新走進那家鞋店，沒有討價還價，我買下了那雙鞋?？墒牵?a target="_blank">人生，能像買鞋一般輕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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