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色的臺灣
心目中的臺灣,是三種顏色的鋪陳:阿里山日月潭的青翠欲滴,如霜似霧的鄉(xiāng)愁的白茫茫和新傷舊痛的歲月殷紅。
水沙連日月潭的風(fēng)光是堪比仙境的自然妙筆。藍天白云,綠水青山,碧波旖旎,湖光山影,青翠接天。凌風(fēng)扶搖的鳥翼,留戀花葉的彩蝶,清脆的鳴啼粘在芬芳里的天籟。撩撥晨曦薄霧的密密槳聲,細細碎碎,裊裊成韻;應(yīng)和暮色垂降的斷續(xù)漁歌,糾糾纏纏,徐徐彌漫。白日,和煦的陽光細膩的覆蓋了奢華的尊貴;夜晚,清澈的月色溫柔的濡染了嫵媚的圣潔。不染纖塵的靜謐之美,是一下子撲進肺腑的濃郁氣息,是一下子牽拉心臟出體的致命誘惑。它的天造地設(shè)的優(yōu)美,不動聲色的迅疾逼迫我們無路可退。這是可以隨時殞身而無悔的相逢,卻又覺得自己化身其間是對美的褻瀆。需要怎樣高格的魂魄和怎樣完美的軀殼,才得享如此的榮耀與之融和匹配?陡然如潮、起自意念每一邊緣角落的疼痛,一瞬間凝聚中心,暗無聲息的擊中每一顆置身沉浸的心靈。
幾年前有個笑話,“幼兒園的小男孩偷躲在洗手間,吸煙時被老師抓獲現(xiàn)行,面對老師的訓(xùn)斥詰問‘為什么吸煙?’,孩子一臉苦大仇深地宣稱‘祖國未統(tǒng)一,心中太惆悵!’”一想著他那小小的狡猾、頑皮的表演以及跨度過高的偽裝成熟,忍不住要笑,笑了很多次。有一次酒后,回家已是午夜時分。坐在落地窗前的花草間,吸睡前的最后一支煙,煙霧繚繞,窗外燈火闌珊。再次想起了這個故事,這次沒笑,胸部左側(cè)的器官悸動了一下,呆了很久。因為烽火連年的戰(zhàn)爭,羈留臺島的老兵們把家鄉(xiāng)的一抔泥土沖進一杯水里,每人一口分飲。誰也不能多喝,誰也不忍多喝。這情景和著不好受的滋味緩緩地襲上心頭。
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那年新年后不久,時任國家主席江澤民發(fā)表了“為促進祖國統(tǒng)一大業(yè)的完成而繼續(xù)奮斗”的八項主張。有一份就合在我備考的枯燥凌亂的時事政治資料里。后來偶然看到新聞媒體評論此文,贊它“充滿了誠、充滿了情!”遂在空余的時間和沒人的地方,靜下心來,區(qū)別于以往的功課需要,認真地讀了一遍。午后的時光,闃寂的操場。穿了白襯衣、人生茫茫然的我。墻角的荒草在風(fēng)里晃動,遠處有同學(xué)的喧嘩。忽然就滿臉的淚。
孤懸海外的臺灣,似乎每被它的母體關(guān)注,就注定了土著與移民、統(tǒng)一與分裂、占領(lǐng)與反抗、鐵血與懷柔的歷史,臺灣人民始終是在抗拒與屈服,惶恐與決絕間游刃。三國時的吳軍、西班牙、荷蘭、南明、滿清、法國、日本···臺灣的戰(zhàn)略地理位置、豐富物產(chǎn)資源和冠絕人寰的風(fēng)物特色,吸引了貌似天使的惡魔們,無盡的覬覦和邪惡。關(guān)乎臺海命運的名字一個個鏨在我腦海里,衛(wèi)溫、揆一、鄭成功、施瑯、劉銘傳、田健治郎、蔣中正、毛澤東···
一邊殷殷召喚,一邊遲遲不還?!扒嗲嘧优澹朴莆宜?。縱我不往,子寧不來?”不都是中國人嗎?他不來,我們就過去。不就是換換國旗換換國名換換領(lǐng)袖的名字嗎?有什么放不下舍不得抹不開的?——我敢說這是史上最傻的話了,至少是之一?!业脼樽约盒郧榈接字傻恼J識懲罰自己——我需要自摑耳光,當然這需要理清濫觴、抽個時間、下定決心。(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光陰荏苒,世事漫漶。丘逢甲的“春愁難遣強看山,往事驚心淚欲潸。四百萬人同一哭,去年今日割臺灣。”和聞一多的“七子之歌”已經(jīng)不大讓我感覺窒息疼痛。我對民國重臣于右任的書法不甚了了,但他暮年的幾句詩卻始終讓我玩味不已。
很多時候,不經(jīng)意地就涌到嘴邊、反復(fù)吟哦“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鄉(xiāng);故鄉(xiāng)不可見兮,永不能忘。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陸;大陸不可見兮,只有痛哭。天蒼蒼,野茫茫,山之上,國有殤?!?/p>
透過晶瑩的視線,又見三種顏色在不停的攪擾疊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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