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栽種的甘蔗

母親已年近七十，身體本來就不好，還有嚴重的風濕性關節(jié)炎。為了把屋后的坡地開墾出來種上甘蔗，母親真是吃盡了苦頭。先把坡地上的磚頭瓦塊一塊一塊撿出來，再一鍬一鍬地松土，又一鋤頭一鋤頭地把土坷垃拍碎，然后挖出四條平行的小溝，整理成三廂整齊的土地。

那是去年初夏的一個星期天，我從城里回到老家，還沒走進老屋，就看見母親正從屋后的小河里往坡地上提水。小河的水面很低，母親每提一桶水，要翻過三、四米的河坡。由于年紀太大，母親從小河里提水，要用雙手才能提出水面，然后一步步地往河坡上慢慢地挪動。每當一桶水提上坡地時，母親都要大口大口地喘氣。

我看見母親那么吃力，就從老屋里拿出扁擔、水桶到小河里去挑水，才挑了幾擔，額頭上就滿是汗水了。母親心疼地說：“這孩子，回來就歇歇，挑么子呀，我提幾桶就有了。唉，都是我害的?！蹦赣H一邊嘮叨，一邊細心地栽起甘蔗苗。我說：“我來幫你栽苗子?！蹦赣H一把奪過我手中的鐵鏟子，說：“哪能要你栽??？衣服弄臟了，到屋里喝茶去。”看著母親，我鼻子酸酸的。但我終于沒能違抗母親的意愿，我知道母親是不會讓她心愛的兒子弄臟拿筆的手指頭的。

去年冬天，我吃到了母親親手栽種的又壯又甜的甘蔗。當母親騎著三輪車，走了近30里路，把甘蔗送到我家里時，母親那滿臉的皺紋縫隙里藏的全是開心與幸福。

母親從三輪車上拿出洗得干干凈凈的一節(jié)一節(jié)的青皮甘蔗，背到我的家里，放到客廳的茶幾上，遞給我和我兒子，說：“吃，蠻甜?！?span style="position:relative;left:-100000px;">(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兒子一邊吃著甘蔗，一邊不解地問：“奶奶，您走這遠，就為了送幾根甘蔗來，不累??？再說，甘蔗哪里沒賣的呀?！蹦赣H聽了，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坐在沙發(fā)上一臉的委屈。我狠狠地瞪了兒子一眼。兒子連忙跑到奶奶身邊，摟著奶奶的肩膀說：“奶奶，我是怕您累著呀！”說完又機靈地倒在奶奶懷里撒著嬌說：“我最喜歡吃奶奶種的甘蔗了?！蹦赣H聽了，像孩子一樣笑得開心極了。

今年，老家要搞新農(nóng)村建設，老屋后面的坡地要由村里統(tǒng)一修建水泥護坡，統(tǒng)一種花養(yǎng)草。我母親成了個“釘子戶”，她硬是不肯把屋后的坡地拿出來種花草，要種甘蔗。

村長是我本家的，按輩份來算跟我兒子一輩，該叫我母親為奶奶。我母親對這個孫子輩的村長根本沒放在眼里，村長一口一個“奶奶”叫得膩甜，但就是做不通我母親的工作。母親堅持說：“不行，后面的坡地是我家的自留地，你城里的叔（指我）喜歡吃甘蔗，給你們種花草了，你叔吃么子呀？”村長說：“奶奶，到了甘蔗熟的時候，我給叔送一車去?！蹦赣H說：“買的甘蔗是化肥肥的，不甜；我自己種的，肥的是農(nóng)家肥，你叔才喜歡吃?！贝彘L又說：“我劃一塊地給您老人家種甘蔗行嗎？”母親聽了就說：“那好吧！有這句話就行了。”

但是，母親終究是個通情達理的人，最后還是把屋后的坡地讓了出來讓村里統(tǒng)一種花草，也沒要侄兒村長劃出的地。

現(xiàn)在，老家屋后小河的水泥欄桿護坡修建一新，成了家鄉(xiāng)的一道美麗的風景。我不知道今年還能不能再吃到母親親手種的甘蔗，但母親那份對兒子的愛，永遠甜我的心、潤我肺。

載楚天都市報2011。4。30。A22版 作者 邵自忠 （網(wǎng)名 尋找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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