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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名字,叫紅

2012-10-29 20:00 作者:未有期  | 6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她的名字里,有一個紅字。

我對她的過往,是沒什么印象的,那是的我尚。當(dāng)我開始記事的時候,她就傻了,有了一個叫傻女的外號。

從大人們的閑話里,我得知,她曾是我們村的一個傳奇人物。是我們村當(dāng)時唯一的大學(xué)生,外出打工以后賺了很多錢,給家里蓋了一棟很漂亮的房子,據(jù)說還給了家里很多錢。

她是他們家的驕傲和搖錢樹,每次說起她,人人都是嘖嘖稱贊,窮山溝里飛出了金鳳凰。

她的家人因為有她,平日里說起話來嗓門都比一般人粗了好幾倍,他的弟弟更是兩眼朝天到走路撞樹,好像那個被稱贊的人是他一樣。

然而天有不測風(fēng)云,那么好好的一個人,在某天上班的時候發(fā)燒又怕請假扣獎金就耽誤了病情,最后得了腦膜炎。就像演電視劇一樣,快得、離奇得任何人都不敢相信。但,她確實是得了腦膜炎。于是她又回到了這個小山村,四面環(huán)山,不透風(fēng),不透氣的的小山村。(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回來以后,她總是哭,悲悲切切的,總是吵,無緣無故,誰也不認(rèn)識了,眼神呆滯,胡言亂語。于是,大家都叫她傻女。這個名字,是他弟弟叫出來的。她的弟弟最是厭惡她。那是一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人,只因是家里的獨苗,便在這鄉(xiāng)野里橫行無忌。從前,她總是寵著他。我的奶奶總是在背后悄悄的說,良心被狗吃了。

最開始的時候,她的媽媽還是對她的病情抱著希望的,也請了些江湖郎中給她治療。但總不見好轉(zhuǎn),那婦人便放棄了。只在記得時候就喂點飯給她吃,反正,她又不會知道抱怨什么了。

那時候的我,讀初中一年級。每次上學(xué)放學(xué)都會經(jīng)過她家門前。記憶里,她總是坐在門前的小木凳上,呆呆的出神,并沒有發(fā)出我縮在家里時聽到的那種悲悲切切的哭聲。甚至,那些畫面,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還有些靜好。她就像個孩子一樣。當(dāng)時,我總是躲的遠(yuǎn)遠(yuǎn)的,仿佛她不是傻了,而是瘋了,隨時都有可能會站起來打人?,F(xiàn)在,只要我一想到當(dāng)時的心態(tài),我還是會忍不住的內(nèi)疚。我不應(yīng)該以這種眼光的看待她的。只是,當(dāng)是的我啊,還只是個孩子,我是孩子啊……

從她傻了以后,她是被厭惡著的。她就是個累贅,她就是個包袱,對她的家人而言。

于是這個村莊熱鬧起來了,哭聲,叫罵聲,詛咒聲織成一片,像是一首多重奏曲,每日上演,孜孜不倦。

鄉(xiāng)親們也有了茶余飯后的新話題了,有看戲的,有感嘆的,有叫不平的,當(dāng)然,這些都是悄悄的。就像奶奶悄悄說良心被狗吃了一樣,都是悄悄的。畢竟啊,鄉(xiāng)村風(fēng)俗淳樸,大家堅信清官難斷家務(wù)事,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惹禍上身的事誰也不會去干,所以悄悄地,悄悄地就無傷大雅,無關(guān)風(fēng)月了。

當(dāng)大家伙全部都感嘆到不覺得新鮮了的時候,又傳出了一個新的,震撼的消息。她嫁人了,她也要嫁人了,嫁給西村的二跛子,四十多歲,一直單身。很邋遢,頭發(fā)就像剛剛買回來的還沒有被洗過的海帶。結(jié)成一塊一塊的,干燥里帶著些濃厚的油膩。這幾年,他在煤礦上班,攢了點錢,終于是娶上了媳婦,又因為錢不多,便只能娶她做媳婦。那跛子大概也是不覺得委屈的,她還是有姿色的,且還曾經(jīng)是個傳奇人物。怕也是他二跛子祖上積了德。

她出嫁的那天沒什么特別的,她似乎還很高興,不哭了,甚至自言自語的笑著。或許她也知道是不用在挨打了吧。

這以后是平靜了一段時間,她嫁以后,終于是平靜了一段時間。人們又沒有了可以每日更新報道的新話題,于是只是說誰家殺的豬賣了多少錢,然而這些已經(jīng)勾不起興趣了,所有人便再度沉默了,去挖土或是種菜的時候都是沉默著的。

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她有回來了!是二跛子親自送回來的。二跛子說,她是個麻煩,吃喝拉撒全得他照顧。每次他去煤窯里了,她就在家摔東西。這樣的麻煩他不要了。那二跛子還堅決要她家人退還他當(dāng)初500塊錢的買老婆錢。

她家人堅持只退300,理由是,不能白睡他們的女兒那么久,沒這道理!最后一番討價論價,退還了350。當(dāng)然,這也是某個之知情的鄉(xiāng)親告知在鄰里之間的。

從此,她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她連最后一點價值也沒有了。在我們這個民風(fēng)淳樸的村落里,她是再也嫁不出去了的。她又多了一個外號,叫賠錢貨。他的弟弟總是打他,心情好的時候打,心情不好也打。邊打邊罵,賠錢貨!

終于有一天,她被打的受不了了,哭著跑了出去,她的弟弟還在拎著棍子在后面叫著最好別回來之類的??墒撬€是回來了,她的媽用一個簸箕把她抬回來的。

那天下著,她在野外淋著雨,面色鐵青的縮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也不知她淋了多久,后來有人發(fā)現(xiàn)了她,就通知她的家人。于是她的爹媽罵罵咧咧的出去用一個簸箕把她抬了回來,像抬著一只死了的野狗。那日的天一直沒有放晴,淅淅瀝瀝的下著雨。或是陰沉黑暗,或是晦氣詛咒。

這期間也有幾天她是安靜的,就像她出嫁了,不在家一樣。人們紛紛在猜測,她到死是死了還是仍是活著。卻也沒有一個定論。這種猜測只有幾天而已,幾天后,她的家人放出消息,說她已經(jīng)死了,病死的,和淋雨有關(guān)。然后她就被隨隨便便的埋在荒野上。她的尸體用一床破棉被裹著,那是天,她就裹著那一床破棉被,改是多難受啊,我猜想。但她活著的時候都沒有說難受,那死了就更加不會了吧。

她死的那天,她弟弟在唱卡拉OK,興高采烈的,我猜想,他當(dāng)時有沒有唱《今天是個好日子》?

參加了那次埋葬的人說,那墓坑挖的好淺,十分鐘就完工了,大概下場雨就可以沖出尸體來。

后來,住在她家隔壁的三大娘說,其實她是被餓死的。從那日淋雨以后,她家人就沒喂過飯給她吃,她就被活活的餓死了。死之前,她還微微弱弱的哭了幾聲。

她到死是怎么死的,這些都無從驗證了,結(jié)果已經(jīng)出來了,在這個村落里,結(jié)果已經(jīng)出來了,過程迷離更好。那樣就更有想象空間。

總之,她死了,那個在家人眼中是賠錢貨的她終究還是死了。

在這個村落里,有一種說法,死后沒有做法事的人是不可以投胎轉(zhuǎn)世的。那她,確也就是不可以投胎轉(zhuǎn)世了。她的家人說她生是賠錢貨,那死了定然是不容許她再賠一次錢。在我們這個村里,做法事并不便宜。

其實,這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這世間她已走過一遭了,又何必要再走一次呢?死了,是件好事,生命這件事,她算是提前完成了吧!

這個村落,再也沒有悲悲切切的哭聲,再也沒有每日多重奏了。人們也沉默了,不再有每日莫須有的、津津樂道的猜測了。終于安靜了,死寂了,沉沉的,像墳?zāi)?,這片墳?zāi)梗裰莻€傻女。

我并不曾深刻的記著她,只是有一天看到一本書的名字是《我的名字叫紅》,忽然記起,她的名字,也叫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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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名字,叫紅的評論 (共 6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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