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

夢幻

常留邦

那一天，風息雨霽，日頭露臉，彩虹飄逸。倆人走進天鵝村，來到祖國家，倚住破沙發(fā)，男的接住祖國捧的香煙，掏出B縣公安局工作證，扔給祖國，指著女的說：“這是我的小姨子，離婚了，找家來啦！”他深吸幾口香煙，吐出幾個煙圈，夢幻般在空中散去。

外路人，誰能相信呢，祖國眼前浮現(xiàn)出自個兒的日子：他在山里也算是個文化人，高中畢業(yè)。但生活卻很嘲弄他。他三十多啦，十里八鄉(xiāng)的姑娘竟能沒一個走進他的生活！他很憂郁，總覺得自己的生活很不幸。他從來沒愉快過，更沒笑過，總是皺著眉頭，陰沉著臉，一段時間里他甚至想到了……而今呢……心頭烏云散了，覺得透兒亮，嘴里嘣出個字：“可……”他想說什么，卻又咽了回去。他七十歲的老母，急忙迎上去，小腳一點一拐地，一個小坑沒閃過，腳一崴，差點摔倒，幸虧他眼疾手快。他的倆姐姐聞訊趕來，煎、炒、烹、炸，天仙般寵著女人，熱熱火火過了一中午，親戚朋友也都來看個夠。男的喝得滿臉霞光來，帶著滿身的酒氣告別了。

這時，祖國側臉目不轉睛地、那般深情地端詳著女人。她長得像秋天地里的高粱一樣：高挑勻稱，眉清目秀。他和她談笑風生，一樣的小橋流水，一樣的桃紅柳綠，一樣的肥藕嫩蓮，倆人心理先親近了幾分?！澳愀衔?，有我一滴水，就有你一口飯?！彼f到動情處，竟聲淚俱下。她大顆的淚珠簌簌落下來，幽幽地說：“我天生命苦，從小失去了爹娘，吃百家飯長大，即使你家窮，只要你對我好，我飛飛心甘情愿跟著你……”飛飛整日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他老娘心里格外舒坦，樂呵呵地待媳婦好親呢！鄰居都夸祖國有福氣呀！他燦爛的笑容從嘴角綻出來開遍了他整張臉兒……(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轉眼，到了臘月二十三，小年。雪大，皚皚的白。風大，呼呼地吼。到處冰一樣，硬梆梆的冷，祖國一家開始忙活磨豆花。他老娘忙前忙后，笑著問飛飛：“俺家有豆腐機，你頭處婆家有沒有？”“也有哩”?！澳憬惴蛲诵輿]有？”“沒呢?！?/p>

第二天，風停了，雪住了。亮灑灑的日頭把皚皚的白抹得亮晶晶的，耀眼。男的又到祖國家，寒暄幾句，轉入正題：“我回去給飛飛辦戶口遷移證，半年了還沒辦成，這年頭，沒錢啥事也辦不成?！彼飩z異口同聲問：“多少錢？”“8000塊！”男的斬釘截鐵地說。他手頭沒有積蓄，一想到自己的終身大事，急忙東借西湊了8000塊錢，毫不猶豫交給了男的，又備了酒菜，男的喝得春暖花開，融融恰恰，挎上他特意裝好的一大包土特產，高高興興走了。

兩天后，飛飛同往常一樣去趕集，呀，天都黑了，還不見回來。祖國怕出什么意外，翻山到集上找，集都散了，哪有她的人影？突然，他接住了飛飛打來的手機：“我去遠方打工啦”，電話就掛了，再打無人接聽，遠方是何方？飛飛就這樣消失啦！像合上的書，她美好的故事，親切的人物，甜醉的情景，就像鮮活的花瓣夾在書里，再翻已成干枯的回憶……良久，良久，他覺得五雷轟頂，頭暈目眩，還用手猛拍自己的胸膛，沒讓自己的腿軟下去……他恍然如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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