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無法盛開
到達(dá)庭院的那個午后。寧靜的小院里,只有老姑婆一個人,坐在院墻的一棵桃花樹下,瞇著眼睛靠在圈椅里,沐浴著初春的陽光。那在陽光下顯得越發(fā)蒼白的頭發(fā),讓我依戀的鄉(xiāng)情里增添了些許的落寞。
靜望著那張被歲月刻出年輪的容顏。那不太靈便的手,撫過頭頂?shù)臏嘏?,以及拭淚的溫柔。讓一被欺負(fù)了,就站在杏子樹下哭泣的小女孩,感覺到的是被她寵愛的幸福。她總是用不太清楚的語音,以及滑稽可笑的動作,責(zé)備著那些調(diào)皮的孩子。蹣跚著牽起我的委屈。
握住她常常給我安慰,卻也爬滿了皺紋的雙手。曾經(jīng)的溫暖和溫柔,讓久違的依戀倍加親切。她望著我,眼神里都是驚喜與驚奇。目光卻已經(jīng)沒有了曾經(jīng)的清澈。透過那灰暗的目光,它卻清晰的告訴我,這雙已經(jīng)多年沒有延伸到這座庭院之外的視野,惦念依然遙遠(yuǎn)又深切!
“是香絮兒嗎?是香絮兒嗎?……”那不太清晰的語音,卻很清晰的表達(dá)出了她的欣喜和惦念。媽媽說在她忘記了許多往事的記憶里,在這小院里長大的孩子,以及搬出去抑或離開的人,她卻一個個都記得清晰。她總會在有人歸來的時候,打聽那些漂泊異鄉(xiāng)的人的消息。
這個只有她才這樣稱呼的名字,喚醒我那些被記憶輪回溫存的快樂。她總是用她的方式,給在這個小院里出生的孩子,取一個名字。我出生的時候,正是鮮花盛開的季節(jié)。落地的那個午后,又不知道從什么地方飛來了,一些像花兒一樣的飛絮。從此香絮兒便成了她給我的特定的稱謂。紫藤兒,粉蝶兒什么的,也都不過如此。然而,這些名字在零落的異鄉(xiāng),卻成了我們最眷戀的溫情,最想被人呼喚的依偎。
我點著頭。她的笑容就像庭院角落里,那一樹正盛開的挑花。就像從前,她看著我們唱著歌兒跳著橡皮;看我們在月光下聽著大人的故事,笑得合不攏嘴;看我們穿了新的衣服,在伙伴里顯擺;看著我們哭著笑著慢慢長大,再一個個的脫離她的視線。(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她的詢問總是很多。小時候,我不喜歡回答她的問題。因為她的語言確實很難讓我清晰聽懂她的每一個問題。今天,她的問題依然很多。外邊的世界對于她,每一處都是充滿神秘色彩的幻境。如今,即使我有了想要回答她問題的耐心,她也已經(jīng)無法聽清我說的是什么。在她一生都被殘疾困擾的人生里,歲月也豪不留情的給她增添了新的殘障。
望著已經(jīng)冷清,只剩下她孤獨一人的小院。這個在夢里深深依戀的地方,在桃花的渲染下,依然讓我感覺到了零落,凄清。
曾經(jīng)干凈整潔的庭院。臺階上長滿了綠茵茵的青苔。野草在春的呼喚下,也從各個角落里肆意蔓延開來。幾棵高大的榆樹伸展著它們濃密的枝椏,四周破敗的屋子封閉住外邊的世界,也鎖住她渴望遠(yuǎn)眺的目光。
物是人非!只有她還依然如初的守著這一片天空。
在我的記憶她總是笑著的。她的笑容雖不美,卻總是那么親切,慈愛。她總是用她善意、善良、樂觀,開導(dǎo)、啟發(fā)、感染著她身邊的每一個人。也至于她總是讓人尊敬,也讓人憐憫和惋惜。
如今,她的笑,依然親切,慈祥。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她的問題。有的讓我無法清楚她的表達(dá),有的是我真的無法回答。我含糊的點頭和搖頭,不知道她是否會感覺到失望,心生悲涼!
當(dāng)在一遍又遍的催促聲里走出庭院的大門。回頭看她時,那慈愛而寬容的微笑。既讓人覺得無依,又讓人無奈的難舍與辛酸。透過就要被關(guān)上的門縫,再一次注視她。那深邃凝望下凝固的笑容,宛如落花般殘敗。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subject/5039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