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來的愛
(小小說)
遲來的愛
常留邦
愛在最尋常的人生中,往往有最不尋常的詩性。
那一天,風息雨霽,日頭露臉,虹兒飄逸。倆人走進掩柳下的A村,來到遠來福家,靠住破沙發(fā)里,男的臉上蕩起神秘的微笑,掏出山里人羨慕的小本兒,說:“我是B縣公安局的?!敝钢恼f:“這是我的小姨子,離婚球!找個婆家,只是……”
外路人,誰能相信呢,遠來福眼前浮現出自個兒爛包的光景,他三十多啦,十里八鄉(xiāng)的姑娘沒有一個相中他呀,他很憂郁,總覺得自己的生活很不幸。他從來沒有愉快過,更沒有笑過,總是皺著眉頭,陰沉著臉,沒有絲毫心思做任何事。他逐漸產生一種可怕的情緒,他甚至想……而今呢,跑來的,心頭疑云散了,覺得透兒亮,凄凄切切嘣出個字:“可……”遠來福想說什么,卻又咽了回去。(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與此同時,遠來福七十歲的老母,見姑娘一臉的純樸和賢惠,心里的一塊石頭落了地,小腳一點一拐地迎上去,一個小坑,腳一崴,差點摔倒,幸虧遠來福眼疾手快。
遠來福的倆姐姐聞訊趕來,一家人過年似的煎、炒、烹、炸,天仙般寵著女人,熱熱火火過了一中午,親戚朋友也都來看個夠。男公安喝得滿臉霞光來,便急匆匆告別了。
這時,遠來福側臉目不轉睛地、那般深情地端詳著她。她長得像秋天地里的高粱一樣:高挑勻稱,眉清目秀,黃發(fā)飄飄,赤面丹唇,玉瓷似的美人兒!遠來福和她談笑風生,一樣的小橋流水,一樣的桃紅柳綠,一樣的肥藕嫩蓮,兩個人心理先親近了幾分?!澳愀衔?,有我一滴水,就有你一口飯?!边h來福說到動情處,竟聲淚俱下,還用手猛拍自己的胸膛。高飛飛“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大顆的淚珠簌簌落下來,幽幽地說:“我天生命苦,從小失去了爹娘,吃百家飯長大,即使你家窮,我高飛飛也心甘情愿和你一起慢慢變老,拉住你的手,到海邊享受陽光和沙灘。”
她整日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該干啥干啥,該吃啥吃啥,該說啥說啥。遠來福老娘心里格外舒坦,樂和和地待媳婦比閨女還要親呢,鄰居都夸遠來福有福氣呀,遠來福燦爛的笑容從嘴角綻出來開遍了他整張臉兒……
時光如飛,轉眼到了臘月二十三,小年。雪大,皚皚的白。風大,呼呼地吼。到處冰一樣,硬梆梆的冷,遠來福一家開始忙活磨豆花。他老娘忙前忙后,笑著問高飛飛:“俺家有豆腐機,你那有沒有?”“也有哩”。“你姐夫還在公安局不在?”“退休啦?!薄澳亲吆筮B照面……”
第二天,風停了,雪住了。亮灑灑的日頭把皚皚的白抹得亮晶晶的,耀眼。男公安風塵仆仆又到遠來福家,寒暄幾句,轉入正題,說:“我回去給飛飛辦戶口遷移證,半年了還沒辦成,這年頭,沒錢啥事也辦球不成?!边h來福娘倆異口同聲問:“多少錢?”“8000塊!”男公安斬釘截鐵地說。
遠來福手頭沒有積蓄,一想到自己的終身大事,匆匆東借西湊了8000塊錢,毫不猶豫交給了男公安,又備了酒菜,男公安喝得春暖花開融融恰恰,挎上遠家特意裝好的一大包土特產,高高興興走了。
兩天后,高飛飛同往常一樣上山拾柴,呀,天都黑了,還不見回來。遠來福上山到處找呀,對著大山呼喊,山谷沉默,冷冷地把他的聲音拋擲回來。高飛飛就這樣消失在雨雪霏霏中,像合上的詩集,她美好的故事,親切的人物,甜醉的情景,就像鮮活的花瓣夾在書里,再翻開都變成干枯的回憶……
良久,良久,遠來福覺得五雷轟頂,淚水在他眼眶中打了幾個轉,差點沒掉下來,沒讓自己的腿軟下去,陰云籠罩的心頭放出了一絲晴朗,他與她的那一份遲來的愛并非是緣分注定,而是……
遠來福油然而生一首詩,題目是《狗男女良心呢》,詩文卻是普希金的那首詩:假如生活欺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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