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終的薄禮

臘月的鹿城，已是鋪過一層薄雪，天氣變得比降雪前冷了許多，這樣的天氣也正好趕上了回家。學(xué)校統(tǒng)一放假后第二天，我和老鄉(xiāng)兩人就摸黑向長途汽車站迎去。也許是過于興奮，一晚上也沒有一絲睡意。離開學(xué)校時，朦朧的曙色還沒有上來，冬天的早晨格外的清冷，校園里也異樣的寂靜。

到火車站時，天空微微亮出了一點白，零星地照耀著寒風(fēng)凌冽的大地。我和老鄉(xiāng)在火車站下來，順便向候車室轉(zhuǎn)回去，里面雖然有喧嘩，卻不讓人感到冰冷。因為火車站距長途汽車站僅一站之遙，所以我們才故作悠閑借道候車室避寒取暖。

候車室的大廳燈光明里透暗。年終了，

四面八方的人要回家過年了。長長的椅子上坐滿了人，坐不下的就打地鋪，反正檢票口至大門口排滿了人。我沿著樓梯走上去，眼神不由地飄向人聲喧嘩處。快檢票了，有人從熟睡中醒過來，并喊著同行人。此時，人像丟入水中的魚，精神十佳。這是通往南方的客車，途中幾乎是沒有轉(zhuǎn)道下車的。對于南方人來說這無疑就是趟回家迎接新年的禮物，要送給久未見面的親人。

我眼角的余光掃描著燈光亮堂的候車室，只見靠墻角處斜身側(cè)臥著一位年齡稍大的老人。他雙手緊緊地套在一起，頭墊在石柱上，雙眸明晃晃地注視著眾人，眼神中流露著一種哀嘆的色彩。他久久地望著，突然眼睛變得紅熱起來，看上去是有種想哭的沖動。但是，他還是強制壓抑住了此刻心中難以傾訴的情緒。他透過大玻璃窗，轉(zhuǎn)向注視剛剛佛曉的天空。此刻，熹微的晨光緩緩地亮了起來，去南下的車早已經(jīng)車去人空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天色大亮起來，車站外的一切都看的一覽無余了。他側(cè)過了身體，雙手從袖中脫了出來。只是背部還是依然倚靠著石柱，然后向前傾了傾。試試身子被凍的僵直了嗎？他反復(fù)地做了幾下，神情又變得木呆。臉色也漸漸失去了血色，一片蠟黃。

我踱步向他走去，臉上明顯被凍的鐵青了起來，想微笑也不能了。他仿佛聽見腳步聲，登時眼光大亮，炯炯有神地看著我，一動也不動。當(dāng)時我背垮行李包，手挽著提包，分明也是個趕路回家的人，只是我還比較小，他打量了我一會兒，我才說道：“叔，您回家??！幾點的車?！彼€是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目視著我。頓時，我感到很羞赧，脖頸通紅且立即發(fā)起熱來。

正當(dāng)我要走時，他猝然站立起來，臉部的淚痕印在兩腮上，看上去是剛哭的。他對我說：“剛剛回家的都是他們那兒的人，每年的這個時候他都會準(zhǔn)時來這兒送別他們回家。就當(dāng)做他送給他們一份年終回家迎接各自親人的薄禮，只是他自己卻獨自得留守在這兒。

原來他也是南方人，來北二十余年了。老家已沒有了親屬，唯一的親人也在車禍中離他而去了，他答應(yīng)他們要永遠(yuǎn)地在這兒守護(hù)著他們。這兒于他而言，已經(jīng)是回家了，沒有必要再回去了。他說來這邊的人，有好多是他的老鄉(xiāng)，操著一口南音很好辨別的。十幾年來如一日的歷練，他已經(jīng)忘卻了令他傷心的往事?？墒悄慷弥@么多的老鄉(xiāng)，他怎能于心何忍呢？于是他總是默默地在每年這個時候，淚別鄉(xiāng)人。

說話時，他老淚縱橫，雙手還顫抖著，但神情較先前好了許多。我想他把這話大膽的說出，心情似乎寬松了許多了吧！

別后他，我也坐上回家的車，只是這一路上沒有了往日的笑容。我想了許多，同樣想起溫馨的家，不禁地留下了淚?；蛟S，是別后又逢，逢后又別給了我太多的感觸吧！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subject/5011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