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能抵達(dá)的地方我叫迷途
一
我是一個特別懷舊而固執(zhí)的孩子。我不喜歡并且討厭新的東西,比如新衣服,比如新地方,比如新生活,可能還有將來的新娘,我一直認(rèn)為這是和宗教一樣高貴的信仰,我的手紋迂回而峽長,算命的說,這是我火木相沖的命相,要最好去個有金的地方。于是我來到了金城。我是被逼得。
媽媽說,門外有條路,可以到蘭州。
一我經(jīng)?;孟胫以摃栽鯓拥墓饩皝磉@個地方。背著吉他和旅行包孤獨(dú)的流浪在大小火車站旁,或者捧著一把不可名狀的憂傷站在某個不知名的街頭看著人來人去聽著各種口音各種語言的叫賣聲飄忽而去,再或者拿著地圖或是奶茶一個人走走過蘭州的大大小小的地方,再在天剛亮或剛黑的時候安靜的睡下,就這樣,走失在一二年的寂寞里,青春萬劫不復(fù)。
我知道會有這樣的一天,我來到這里,來到蘭州。這是一件極其正常和自然的事,就像春秋代序,就像生老病死,一樣自然。
我就像一個參禪者,經(jīng)歷著十年一個漫長的打坐,卻始終等不到徹悟的時刻,在輾轉(zhuǎn)百千次后,終于入定,然后才明白,佛就是生老和病死。(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其實我很早就對媽媽說過,我想當(dāng)一名作家,背著軍綠色的行李包一個人去流浪流浪到天涯海角。我在很小的時候就特別幻想著自己是一名古代的俠者,在刀光劍影半生殺戮之后的某個早晨或傍晚突然下定決心退隱江湖,我想,那個時候,我會換上一身月光色一樣潔白的衣服,盤起黑色而冗長的頭發(fā),去到很多沒去過的地方游蕩,或許會走過白雪皚皚的極北,會走過鳥語花香的江南,會走過小橋和流水,會走過雨巷和人家,然后一直走,一直寫,永不停歇。直到在風(fēng)和日麗的某個早晨和下午,自己突然老去,白發(fā)蒼蒼,毫無預(yù)兆
對我來說,這便就是莫大的幸福。
生活就像是一部電,一部自己從未認(rèn)真看過的電影,十八歲的時候匆匆散場,剩下風(fēng)餐露宿的幸福還免不了離別多情的裁剪,然后,到最后,悲劇總是這部青春最多的結(jié)局。
在來蘭州之前我和許多關(guān)系很好的兄弟通過電話,然后話費(fèi)從五十多打到欠費(fèi)五十多,感覺挺懷舊,聽傷感。我明白,他們都會離開,帶著我青春的碎片離開,然后僅剩下我孤獨(dú)一個人掛在青春的枝頭沙啞歌唱。
二我想,我最終會被囚禁,囚禁在已亡勢的時月。而他們,就是我的青春。我要帶著這些故事搖晃到天涯海角。
二
我和爸爸一起來蘭州。我們從未這么近的坐在一起,然后我就呆呆地看著他的白頭發(fā),我就忽然發(fā)現(xiàn)他從來都沒有這么蒼老過,我也有白頭發(fā),我想這是對爸爸的一種最低級的救贖。爸爸忽然轉(zhuǎn)過頭,我也轉(zhuǎn)過頭去看了看窗外,外邊的風(fēng)景壓迫而來,沒有樹的山感覺低矮又荒涼。爸爸說,蘭州就這樣。我忽然很傷感,失落感鋪天蓋地。我看了看山,又看了看爸爸,我想,爸爸也這樣,像蘭州的山,坑仄而又頑強(qiáng)。
后來在天水到蘭州地路上我看到了火車,這是我第一次在現(xiàn)實里見火車,然后就特別孩子氣地去數(shù)火車,一共三十一節(jié),但我不能確定對不對,我再去數(shù),然后火車末廂就一閃而過,我忽然明白,日子就像數(shù)火車一樣,永遠(yuǎn)無法驗算。
我們是提前一天來到學(xué)校的,所以不得不去住旅店。在登記單上我寫下了自己將要去的學(xué)校。那個旅店阿姨看了看登記單,一征。然后像看見一直蛤蟆似的看著我。我低下頭看了看表單???,原來我將西北師大寫成了西北師太。我又像吃了一只蛤蟆一樣無比尷尬地笑了笑,說,對不起,是西北師大阿姨。
躺在旅店的床上我從窗子上看著這個陌生的地方和陌生的風(fēng)景,從長途汽車站一直看到火車站,十分仔細(xì)地看著每個地方,包括小攤,包括小汽,包括睡在火車站外等待出發(fā)的旅人,包括伶著皮箱行色匆匆的行人,忽然就特別堅定,既然來到師大,何不大師到來呢?我看著熟睡的爸爸,然后平靜的躺下來。
來的那天天氣特別熱,爸爸流了很多汗。我就想,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永遠(yuǎn)是雨天或陰天。結(jié)果來的第三天就下雨了,我忽然就想躺在床上以最舒服的姿勢去聽雨,結(jié)果沒怎么聽到雨聲,因為很多學(xué)生都在吶喊,蘭州很干旱,他們覺得下雨很稀奇。
在大雨聲和吶喊的雜揉中,我就特別想家。我媽媽在下雨天里會頭痛。我爸爸在下雨天里也會去地里干農(nóng)活。我一會兒想想媽媽,一會兒想想爸爸,在反反復(fù)復(fù)的想象中,我為他們留下了第一個失眠。第二天,給媽媽打電話,說著說著她就一直哭,我就感覺我特沒用。
三
我有個爺爺在寧夏銀川,爸爸一起想去看看,但是家里又很忙,然后他就問我怎么辦,當(dāng)時我就特傷心,爸爸已經(jīng)老了,他開始向我要意見。我說,你去吧。他想了會,說,沒帶核桃和花椒這些土特產(chǎn),不好意思去。我說,你就空身去看看他,他都很高興。隨便買點(diǎn)東西去吧。爸爸說,這不行,他是城里人別的也不稀罕,我要不要現(xiàn)回家,打下核桃了再去帶給他。我說,那也行。然后就去車站送他,我其實很想一直把爸爸送回家里。但是,也不行,我要上所謂的大學(xué)。我一直想發(fā)短信給他說,別太累??偸请y以開口,我那時就想,我是世界上最無知的活啞巴。
四
四突然記起一個同學(xué),他說天氣就像一張寡婦臉。我覺得用這來說蘭州,特合適。我在這樣的高而灰的天空下,隨便聽些歌,輕音樂也好,搖滾也行,然后一個人走過一個又一個樹蔭……
在某個大學(xué)樓下,我看到了這樣一條特像蚯蚓的蟲子,他蜷縮在一塊鋼筋水泥的廢塊下,我覺得它很可憐,特像我,一直等不到飛翔的那天。于是我將它從黑暗的世界里救出來,然后在轉(zhuǎn)身的某一刻,他被不知的同學(xué)踩死的路上,他的尸體堅硬而又峽長。我突然發(fā)現(xiàn)他比我更可憐,因為他始終沒有等到飛翔的那一天。而我,帶著他的并且我的夢想,去飛翔。
在某天中午,我迷迷糊糊就睡著了,然后在夢里所有人都回來,所有的故事都襲來,淚水從青春的一頭向我漫來,我從掙扎中醒來,緊了緊鞋帶,一腳踏進(jìn)未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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