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腳下的鷹(一)
天山如酣睡的長龍靜臥在清冷、荒漠的茫茫戈壁,大半個身子被黃沙和巉巖涂抹了顏色,唯背脊上有檫不掉的冰雪長年守望,那白的清涼與透徹又常常被羊朵般的云彩纏得朦朦的,透出許多美麗的幻想和傳說。鐵門關(guān)山脈猶如一條待哺的幼龍,橫臥在龍的半腰處,聳起的頸部被厚厚的雪所覆蓋。
在鐵門關(guān)山坳的冰巖中夾著一條溪流,流水是雪山的冰雪受地?zé)崛诨桑持M長彎曲又閑云信步的淺藍(lán)天空。那冰巖上,稀疏點(diǎn)綴著似有千年年輪的胡楊樹,而大部分樹都彎起腰佝向刺骨的流水,零星的兩株卻斜起根插到巖縫里,恰似魚竿伸向起皺的流水中。柳條細(xì)長的身子象到冬窩子①過冬的山羊蓄的胡須,做出正欲飲水止渴的樣兒,偶爾也隨柔風(fēng)舞蹈兩下。山坡腳下散落的駱駝草旁有幾只花胡須的山羊,咩咩叫的嘴在悠閑自得地尋找草料和戲弄蟲兒,坡地最上的一只踩了軟沙堆,那翹向山頂?shù)钠ü删途o夾了尾巴,將前蹄蹦直后滑下山坡,微蹲的后蹄就勢拉出兩道沙槽。這時被撞了的一只十分的不服氣,用嘴擠開同伴,繞道沖上高處,返轉(zhuǎn)身張開嘴咩了一下,縱身加到隊(duì)伍中,似乎已拾起了許多愜意和快樂,不停地抖動著胡須。坡底到冰巖間靜臥著一條滿是枯黃草兒的甬道,一群白綿羊后面跟了幾只黑山羊,象黑云追逐白云般在甬道上嬉戲、飄動。當(dāng)流水拐第一道彎時,甬道對面拳頭般鼓起的地方支了一個蒙古包似的帳篷,一條羊腸般繞著山腳轉(zhuǎn)的黃沙小路穿過草坪來到帳篷前,從帳篷中蹣跚出一個留有山羊胡須樣的老人。老人雙手背在微駝的背上,頭戴六棱形的白布帽,高鼻梁上一雙深陷的眼睛炯炯有神,清癯的臉上永遠(yuǎn)呈現(xiàn)一幅莊嚴(yán)的風(fēng)景。老人名叫阿拜礓,正欲把羊群趕回家履行每星期五的禮拜,他的兒子伊爾木站在對面的冰巖上向空中揮動起響鞭,驅(qū)趕著羊群往下游的小路涌去。
過了帳篷前行百米左右架有一木橋。用鐵鉤扣住四根缸口粗的楊木后,固定到兩邊石墩上就組成了橋,而橋墩是卵石澆了水泥筑成的。水出了橋就隨土坎而下,橋邊斜坡上的卵石翻動、阻擋著水的戲嬉,嘴里拋出憤怒的言詞,然后朝凸突大片胡楊林的方向流去。碎石路穿出胡楊林就直插進(jìn)路徑展寬的瀝青路里,瀝青路波浪般越過一坡坡孤單單竟有黃沙為伴的山巒,直到梨城的水泥路面街口。瀝青路兩邊近街的一段是高大筆直的白楊林帶,樹桿有一抱粗,樹梢卻手指般指向晴朗得發(fā)灰的天。臨街拐彎處分布有大小不一的院落,院的圍墻統(tǒng)一用黃泥粘住黃土坯磚砌成,院門多是白楊木板加工形成,有的涂了漆生出整潔,有的歪斜著腐朽的樣兒。在彎道街側(cè)處敞著一扇鐵銹色的院門,門內(nèi)是一條比門寬的用黃磚鋪成的走廊,徑直到黃泥屋頂?shù)姆课?。馬江濤和安勇走進(jìn)院落,廊的兩邊滿是壓得矮墩墩的梨樹,青黃的樹葉叢中到處藏著腰鼓樣淡綠的香梨,頓時一股誘人的清香朝向他們撲了過去。“馬——連——長,呃,里面坐嘛。”阿拜礓老人說漢語總是把姓吐得很重又是一字一句地慢吞吞嚕出。
“老人家身子好硬朗喲!李政委向你問好!”馬江濤用十分流利的川南普通話問候立在走廊的維吾爾族老人,并用手指著安勇說,“這是我的搭檔安指導(dǎo)員。”
阿拜礓側(cè)起耳朵盯住安勇不停地往前湊,好象未聽清馬江濤的介紹似的,扁起嘴又指著客廳門說,“安嘛——指導(dǎo)員,來嘛,里面坐嘛。”
馬江濤揭起垂到地面的棉布簾,進(jìn)到鋪滿織有葡萄和藤蔓圖案的血紅色地毯上??蛷d的中央縱向擺了一張矮腳長條桌,阿拜礓盤腿坐定門對面首席位的地毯位,馬江濤和安勇在老人的示意下依次盤坐到老人左桌邊的席位。桌上擺了三個大盤,中間一盤是面上灑滿芝麻的油馕,正散發(fā)出香噴噴的芝麻味兒;靠老人一側(cè)放的是從院里剛摘下的香梨,都肥胖胖地亮起營養(yǎng)過剩的肚皮;另一側(cè)放的是無籽葡萄,珍珠般的眼睛擠滿紫色溥鋁盤。(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阿拜礓用維語叫出老伴庫彌孜。庫彌孜的咖啡色連體長裙將肥胖的身子包得緊巴巴的,左右手各端了一粗碗酥油茶遞到馬江濤和安勇的手中,然后將裹著淺藍(lán)紗巾的頭又勾向了門外的過道。此時,右?guī)宽懫鹆艘魂嚴(yán)湹穆曇?,一個上身穿著淡藍(lán)色羊皮大衣的維吾爾族姑娘從繡了鴛鴦的大半截紫布門簾后面蹦了出來,一雙棕色的牛皮靴子閃著光直伸進(jìn)她的大衣里去。那黑色的頭發(fā)卻展著波浪披在她的肩上,那安在臉上的黑睫毛始終驕傲地向上翹起,那優(yōu)美如鷹嘴的鼻子一定陷過無數(shù)異性的眼睛,那美麗且富貴的嘴唇卻閉起了櫻桃的天然顏色,那荔枝般的頸子佩著藍(lán)寶色的和田玉項(xiàng)鏈。馬江濤亮起眼睛看著阿孜古麗,心里又憶起她學(xué)者的氣質(zhì)和清泉般的歌喉。“我的丫頭——阿孜古麗。”阿拜礓老人頭扭向安勇介紹著,中斷了馬江濤的回憶。阿拜礓又指著安勇介紹給了阿孜古麗。阿孜古麗緊挨阿拜礓左手靠近馬江濤的那方坐下,含笑的眸子一閃一閃地滴到馬江濤的心窩,心里就浮起要仔細(xì)看看被張軍恭敬如神的連長與新來的指導(dǎo)員的區(qū)別,便放開眼睛大膽地掃視起眼前的馬江濤。他濃眉大眼,古銅色的臉龐輪廓分明,每個部位又都搭配合適,前挺的胸膛和筆直的腰板說明訓(xùn)練有素又堅(jiān)強(qiáng)勇敢,既有北方男人粗獷的一面又不少南方才子的含蓄,說話的聲音簡短有力,那始終讓人猜測的表情和未曾遇到過的怪怪的笑容都在悄悄地扣擊著阿孜古麗的心房。阿孜古麗似乎已意識到被人窺視出了心跡,趕忙移動紅撲撲的臉假裝投向安勇。安勇個子比馬江濤矮一截,高挺的鼻梁有些維族巴郎②的血性,嘴唇寬大且上嘴唇總含著下嘴唇,平和的臉上始終蕩漾著微笑,耳朵肥厚意味著一身平安。但比起馬江濤來就損色多了,不知是缺了點(diǎn)什么,或者是自己不喜歡這種類型吧!阿孜古麗倒生出了不少迷惑。
馬江濤贊美著阿拜礓的院落及果樹,并詢問起雷達(dá)站張軍的表現(xiàn)。“張軍專研業(yè)務(wù),愛學(xué)習(xí),好同志的。他很欽佩你,才把你引見給我,”阿孜古麗爽朗地直視馬江濤說,“真是軍民魚水親,維漢一家人呢!”兩小時后,他們談得正濃時,奔跑的烏云卻拽了一塊黑黝黝的天,天后仿佛躲著有意抑制沖動情緒的閃電,那雷聲也只是躲到遙遠(yuǎn)的地方輕輕地咳了兩聲就不知去向了。
外面,天空正冷森森地看著窗后象干柴一樣盤曲在白楊樹枝上的葡萄藤,一群羊在藤下被土圍墻圈到房頭,房頭的兩側(cè)各置了一扇破舊的木門。右側(cè)的房頭碼著幾十袋裝滿干白楊樹葉的大灰塑料袋,袋上粑了幾只壯年的羊從未拴好的袋口拖拽著樹葉,另有幾只羊羔在地上找尋著掉下的葉子往嘴里卷送,嘴里還不斷地嘮叨些什么。左側(cè)的房頭土圍墻同白楊樹枝筑的墻拉出一個場子,場中有三頭白花黑底的奶牛和一頭體格健壯的黃牛,其中一只矮小一點(diǎn)的奶牛在東跑西跳似乎特別興奮,也顧不上主人開門的意圖。其余的牛都一律用怨恨的眼睛瞅著庫彌孜,好象庫彌孜開門是要偷走它們的東西似的。庫彌孜用維語罵了一通牛,然后用手拍了拍最高大的那頭奶牛,在它漲鼓鼓垂得很低的奶子上擠了一盆奶端到廚房去了。
馬江濤二人正要起身告辭,院里剛把摩托車停好的阿孜古麗的哥哥伊爾木,就在門外粗聲粗氣地用新疆普通話講著,“呃,古麗。咋嘞。朋友們等你好久了。街上已跳起了舞。”高高地掀開棉布簾埋頭沖到了客廳,抬眼一看立即把一只毛茸茸的右手平抬著急沖沖地奔向馬江濤,“馬連長,亞大西③。”馬江濤介紹了剛上任兩月的安勇,伊爾木轉(zhuǎn)身同安勇握了手,并要他們一定得留下用完午餐后才能走,還說走了就不夠亞大西。
桌上端走了香梨和葡萄,又重新擺上拌有胡蘿卜的羊肉湯、奶酪。伊爾木搬了一箱“伊犁特”白酒放到墻邊的斗柜上,開了兩瓶把三個大粗碗盛得滿滿的,剩下的倒給了阿拜礓老人,同時將兩個大碗分別遞到馬江濤和安勇的手里,自己端起一碗先喝為敬。安勇看看馬江濤似乎在說“怎么辦?”馬江濤面對老人站著,舉起碗口往嘴邊一放,頭再往后一仰,接著說,“好酒。喝好酒喔!”然后又坐到原位。安勇領(lǐng)得馬江濤意圖,也仿照馬江濤去做了一番,卻面紅耳赤地坐到那里東倒西歪起來,嘴里還不時嘔著,象胸口上重重地挨了一拳似的。阿拜礓將一碗羊肉湯遞到安勇手里,并說“吃了嘛,就好了嘛。”馬江濤連忙止住伊爾木,“指導(dǎo)員喝過量了,不能再給他倒了。”伊爾木很快就把剛開的一瓶酒給馬江濤和自己平分了,又遞了一碗奶酪給馬江濤,并在馬江濤的對面坐下。伊爾木強(qiáng)壯有力的左手指向后面羊圈說,“現(xiàn)在雷達(dá)站的戰(zhàn)士嘛,優(yōu)秀得很。張軍嘛,兩天前,又送了嘛,二十袋楊樹葉,冬天的羊食嘛,全是他嘛給準(zhǔn)備的。”
伊爾木有一米八幾的身高,壯實(shí)得如一頭牛,微黑的頭發(fā)綿羊毛般自然卷起,板平的后腦和脖頸幾乎同寬,硬挺挺地栽在寬闊且厚實(shí)的肩膀上,尖挺的鼻子坐落在大而有神的眼睛中間,下巴頦微向里收給人有力的感覺。伊爾木說起話來聲音象銅鐘一樣響亮又總是很激動,一邊同馬江濤說著話一邊用嘴撕著手里拿的大塊羊肉,又同馬江濤碰了一下碗,“呃,干。”脖子一仰咕噔一聲就下到了肚子。馬江濤說,“最后一碗,我還得扶指導(dǎo)員回去。”也爽快的飲了酒。
阿拜礓象領(lǐng)會了女兒的心思,就操起維語叫來了正在廂房同母親一起用餐的阿孜古麗。她脫掉了外裝站在客廳門前的一塊空地毯上,紫色的緊身羊毛衫展示出她纖細(xì)、婀娜的腰肢。這時,阿拜礓已取下掛在墻上的冬不拉斜著將琵琶底放到盤腿上,左手支起琵琶的頸部手指又不斷在二根弦上來回滑動,右手拇指同中指合攏后也在琴弦上或彈、或撥著,冬不拉便悠揚(yáng)出動人的琴聲。伴著歡快的樂調(diào)她象風(fēng)中扭動的柳條般前后左右扭動著,高高挺起的胸脯象火一樣燃燒著馬江濤的眼睛。她兩只手指交叉一起后做成弓狀提到頸前,又隨美麗的下巴左右有節(jié)奏地?cái)[動,而每次到左右的高點(diǎn)處都會做出有力的停頓,那雙純潔的眼睛仿佛去左右隔墻上已找到什么優(yōu)美的音符一樣,充滿自信和光輝。冬不拉似乎疲倦了下來,輕輕地在弦上躍動,她象小鳥般歡蹦到馬江濤身旁,右腳跟著地腳尖上翹和右手同步伸向身前半步距離,身體又柔軟地微向前傾,聲音象安了彈簧似的,“馬連長,請?zhí)鴤€新疆舞吧!”馬江濤急忙從座席上撐起,驚喜得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我不大會,跳得不好。”她用地道的新疆普通話說,“沒關(guān)系,我教你。”她大方得體又端莊秀麗的風(fēng)度激起了馬江濤的熱情,伸開有力的雙臂做出幽默的表情站到阿孜古麗來時的地方。
冬不拉又重新激越歡快起來,似乎在講述老人年輕時馬背上的故事,老人又用維語唱起了動聽的歌謠。伊爾木示范著動作,馬江濤學(xué)著伊爾木左右手向前伸出又收回,手肘抬成直角且掌心向上放回胸前,抬起歡快的大腿向外側(cè)旋動再踏向地面,每一個動作都彰顯出青春的活力和男性的豪邁。在馬江濤對面的阿孜古麗,漂亮的小嘴正微露雪白的牙齒開懷笑著,將一雙柳月眉下的眼睛笑出了兩汪清清的泉水,泉水又一時不能陰干,勾畫出嬌媚的神韻。阿孜古麗修長的身材在陶醉中旋動、奔放、燃燒,如一個永不知道疲倦又心無煩惱的圣潔天使一般。安勇靠在墻角來回晃動耷拉著的腦袋,又不時用力掙開瞇細(xì)的眼睛瞄兩眼阿孜古麗,兩支互叉著的手將整個胸口抱得緊緊的,腮幫上的兩股肌肉一鼓一歇地顫動,嘴巴還不時吐出粗氣,偶爾喉管向肚內(nèi)猛吸一口又迅速呼嚕一聲扯動風(fēng)箱結(jié)束。阿孜古麗伸出手去拉馬江濤的手,一陣麻酥酥的感覺碰了馬江濤一下。當(dāng)阿孜古麗旋到馬江濤的胸前時,那花一般的馨香和迷人的微笑讓馬江濤青春的血液頓時沸騰,他盡情地跳著、笑著,恰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孩。冬不拉彈起了達(dá)板城的姑娘的樂曲,伊爾木將報(bào)紙卷好的漠合煙遞給安勇,又遞了一杯磚茶給他。安勇邊吸煙邊看著阿孜古麗,也沒有要走的想法。伊爾木見安勇興致漸高,便要教他跳舞。房子里氣氛顯得更加熱烈和輕松了,還有阿孜古麗銀鈴般的歌聲混合著馬江濤高亢激越的軍歌飛向羊群。
不覺已是晚飯時分,庫彌孜將準(zhǔn)備好的糊辣羊蹄、手抓羊肉、牛排、手抓飯上到桌上,阿孜古麗靠馬江濤就坐后大家又圍成了一圈,伊爾木又開了一瓶伊犁特同馬江濤各執(zhí)一半。阿孜古麗用筷子為馬江濤挾了一塊手抓羊肉,馬江濤也講了一些老家的事,又說又笑的整個房間洋溢著恬美的氛氛圍。外面一輪半弦月懸于高空,香梨樹海洋般在月光下蕩起波浪,那只黃牛和著隔壁院子的黃牛在哞哞的叫著,似乎在唱著哀婉的情歌,或是在傾訴熱烈的愛情,那些綿羊又象一團(tuán)一團(tuán)的白云間或點(diǎn)綴一團(tuán)黑云在后院飄動。為雷達(dá)站送糧食的車在院外等候,馬江濤二人也分別同阿拜礓、伊爾木握手表示謝意后坐到駕駛室,阿孜古麗揮動著細(xì)長的手向窗口的馬江濤作別,表情上已流露出難舍難分的心緒。
車開動了,來到了寬闊的大街。街的兩邊維吾爾風(fēng)情的掛毯店、頭巾店、馬靴店等都各自呈現(xiàn)出特色風(fēng)景,那烤羊肉串?dāng)偟木S吾爾族老漢正忙著去給長條槽添加干紅柳枝。前面那尖塔頂?shù)囊了固m教堂正靜靜地感受著月光的皎潔、慈祥,歌舞廳閃動的霓虹燈和大酒店涌動的人流也正宣告出一排繁榮。馬江濤不斷將頭伸到窗外朝后望去,仿佛后面有什么東西在不時拉扯他的頭。安勇對司機(jī)說,“連長今天中了大獎喔!你看激動不激動?”馬江濤好象剛從睡夢里醒過來似的,眼睛眨巴了兩下,紅透了臉緊接著說,“幽默我做啥?”隨即點(diǎn)起煙,聊著阿拜礓老人冬不拉的技藝,伊爾木的直率、坦誠以及好酒量,而談得最多的當(dāng)然是阿孜古麗。
①冬窩子:山谷里冬暖夏涼的山坳。
②巴郎:男孩。
③亞大西: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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