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而陌生的家鄉(xiāng)
(一)
昨夜,我在夜色中回了一趟我的家鄉(xiāng),那個生我養(yǎng)我的小山村。我是搭別人的便車回去的,為已故的親人燒紙錢。人生不過一轉(zhuǎn)眼,當初的小女孩如今已是媽媽,自己的孩子就是自己的昨天。那個世界上最讓我敬佩,舍不得,那個世界上最疼愛我的人,那個世界上我欠得最多的人,已遠離數(shù)年,就連回憶和感慨都顯得那么蒼白,我甚至不再有淚滴,連心也變得木然。
最近,讀了北宋趙佶的《燕山亭》,他從至尊成為階下囚,被金人擄掠北去思念故國而做此詞。其中有“天遙地遠,萬水千山,知他故宮何處?怎不思量,除夢里有時曾去,無據(jù),和夢也新來不做?!贝丝蹋业?a target="_blank">心情就如他的最后一句,“令人無奈的是,最近連與故土有關(guān)的夢也不做了!”不過,我的家鄉(xiāng)并不遙遠,只是,物是人非,怎不生悲?平時,在離家?guī)资锿獾目h城工作。父親去世后,母親現(xiàn)已去深圳幫姐帶孩子,回到家,鐵將軍把門,由于鎖不太好,我摸索著開了一會,連門也沒打開。父親的遺像就掛在屋內(nèi)的墻上,我無法入內(nèi)見見他,只好在屋外喃喃自語了幾句。接下來,我在屋前的空地上,虔誠地?zé)藥锥鸭堝X給我的老祖宗,爺爺奶奶以及我的父親??諝馓貏e沉悶,一絲風(fēng)也沒有,我一邊燒,一邊汗流滿面,可我并沒有擦拭,就讓它盡情地流吧!紙錢熊熊燃燒,火焰繚繞,煙霧升騰。在火光的映照下,夜幕中父親生前種的枇杷樹,顯得異常高大。就連旁邊的野蒿也蓬勃得很!田野里只響起“嘰,嘰”的蟲鳴聲。村民的燈火怎么也那么昏暗,就讓人感覺除了紙錢的光之外,一切都被漆黑籠罩著,一切都那么沉寂!燒完紙錢后,我還自己打了鞭炮,鞭炮聲特別響,瞬間就打完了,嚇得我捂住耳朵,躲閃到一邊。一下子,一切都結(jié)束了,我也要返城。我向燃燒著的香鞠了三個躬,輕輕地跟父親說,“爸爸,我走了!”,戀戀不舍地揮揮手,離開了家。父親得不治之癥后,在臨死前蓋的高樓,孤孤單單地矗立在夜色里。姐妹們都在外成家或打工,父親花那么大的心血建的房,卻無人居住,冷冷清清,怎不令人凄凄慘慘?就這樣在夜色中模糊地感覺了一下家鄉(xiāng),甚至連真面目都沒看清,就匆匆地作別家鄉(xiāng),作別那兒時的樂園。
(二)
在返城的路上,我的鄰居說,小時候的生活好開心,現(xiàn)在感覺一切都沒蹤影了。是呀,那時,我們院子里有很多木房子,有一排正屋,還有數(shù)座橫屋,就好像皇宮的正殿和偏殿一樣,上下幾座連起來,大家住在一起。有時吃個飯都可以端著碗轉(zhuǎn)一圈,甚至可以順便嘗嘗別人家的菜。有人走過我家時,父親如果在喝酒,會叫別人與他一同喝甚至劃拳。我讀高中時,喜歡看電視,有時偷偷躲到別人家去看,被父親發(fā)現(xiàn)了,他一臉嚴肅,我馬上乖乖溜回家。村民們住在一起,有時也有矛盾,哪個人家里丟了雞呀,菜呀,會亂罵人,有時甚至?xí)蛐∈露蚣堋?/p>
可有時,他們又會團結(jié)在一起。我們的木房,有一次經(jīng)歷了大火。我記得是秋收時節(jié),我們正在曬谷坪收谷子,突然聽到一聲巨響,接著是沖天的火光。我們馬上沖回家滅火。由于我們的院子是緊緊相連的木房,如果不撲滅,整個院子都可能夷為平地。瞬時,婦女兒童和老人們慌作一團,哭的哭,喊的喊,有的沖回家拿錢財去了,有的則不知該咋辦。成年男人還是理智一些,抄起能裝水的東西,哪怕是陰溝里的泔水,也舀起就澆。我先是打了幾個報警電話,然后也加入滅火的行列。我穿著一雙鞋,沖到水塘里,用桶裝水,哪還顧得上鞋子弄濕的事。臨組的村民也義務(wù)加入了滅火。好在有的聰明人將火源隔斷,讓它不能蔓延到其他的房子,最后,大火終于被撲滅了。我們的鄉(xiāng)村比較遠,又全是木房,如果干等警察,恐怕全化成灰了。原來是一個嫂子烘香腸時下面加了木炭,一下沒注意引發(fā)了大火。那聲巨響就是她家的電視爆炸的聲音。木房就這樣在大家的努力下,在大火中存活了下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如今的木房或許真的是老了,破舊了,屋瓦漏雨,木頭柱子或墻壁空的空,損的損,真是殘壁斷垣。大家都起了新的紅磚樓房,新房一座比一座高大,一座比一座氣派,有的甚至在城里買了房。房子大了,可住的人卻少了,鄰里不鬧了,可也客氣了。年輕人紛紛跑到外面去打工,家里只剩下一些老人和小孩,有的家里干脆就一把鎖管著。平時人氣太少了,到了過年過節(jié)時才熱鬧一點。由于人少了,家鄉(xiāng)的小學(xué),以前一至五年級都有,現(xiàn)在只辦到二年級,一個班可能十來個人就不錯了。家鄉(xiāng)的田也沒什么人種,很好的水田都長滿荒草。
(三)
我想,大概是家鄉(xiāng)的經(jīng)濟沒有發(fā)展,機械化種田又沒有普遍推行起來,農(nóng)民們覺得種田太辛苦又掙不到什么錢,所以不想在家鄉(xiāng)生活,都紛紛跑到外面去打工。特別是現(xiàn)在的年輕一輩,更加不愿種田。要想吸引這些人回來,可能需要國家加大對農(nóng)村的投入,多輸送有知識的大學(xué)生村官到農(nóng)村去,把一些發(fā)展的新理念,新路子引入農(nóng)村,大力發(fā)展農(nóng)村經(jīng)濟,那些在外面的人才會回來。加上現(xiàn)在城鎮(zhèn)化的步伐加快,人們暫時涌向城市,在所難免。但我相信,農(nóng)村蘊藏著更廣闊的發(fā)展空間與機遇。同時,單獨靠政府也不夠,那些從農(nóng)村出來的人,在外面有路子了,也可以回家鄉(xiāng)發(fā)展經(jīng)濟。很欣喜,我國各地的農(nóng)村,上述勢頭都越來越好。家鄉(xiāng)的明天一定更美好。至于那些木房,新老更替,也是沒辦法了,就算留戀,也只能留在夢里了,因為我也沒有能力去保護好它們,我也永遠無法留住美好的童年,該逝去的總會逝去,該變遷的總要變遷。只要活著的人能幸福就行了,事物總要變的,只要能變得越來越好就行了!只愿那熟悉而陌生的家鄉(xiāng)能讓我感覺越來越親切!
寫于2012年8月31日農(nóng)歷七月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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