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的腳步

作者：祝文奎

爹娘一生和土地作伴，很少出門，在我的印象中，爹娘最遠(yuǎn)的也就是去過省會鄭州。前年，爹病重，我和娘坐在爹的床邊，我問爹，病好了你最想去哪里。爹聽到這樣的話，看著我和娘，微微笑了下，說他最希望去北京。我問為什么，爹說，因?yàn)槲以诒本Ｂ牭降脑?，我緊緊握住爹的手說道，爹，等你病好了，我一定帶你去，一定……。。娘害怕爹看到她的眼淚，轉(zhuǎn)身出去了。沒過一個月，爹就去世了，北京之行也成了我對爹最大的愧疚。

在我的記憶中，我第一次出遠(yuǎn)門就是和爹去漯河的二舅家，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車，也是我第一次去大城市。那年我八歲。城市里的一切，對于我這個生長在農(nóng)村的孩子都顯得那么的新奇，我張望著街上來往的人群和串流的車輛，放佛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虛幻和吸引我。爹知道我喜歡吃涼粉，就帶我去了一家涼粉店，那種酸辣的味道，直到今天我仍然記憶猶新。很多年過去了，我再次路過漯河，專門跑去吃了碗涼粉，可爹帶我吃的那種味道卻再也找不到了。

爹去過兩次鄭州，一次是給娘看病；另外一次是送我上大學(xué)。上初中那會兒，哥姐都在南方打工，家里只剩下爹娘和我。有一陣子，娘的身體不好，連續(xù)去了好幾家鄉(xiāng)鎮(zhèn)醫(yī)院也沒有治好。在村里醫(yī)生的建議下，爹帶著娘去了省城鄭州。那個時候，從家里到鄭州至少要轉(zhuǎn)四、五趟車，來回需要兩天的時間。那天，天還沒有亮，娘就過來叫醒我，說讓我早早起來吃飯，照顧好家里的牲口，她和爹要去趟鄭州，交代完我爹娘就匆匆離開了家。

洗衣、做飯、照料家的牲口，這些普通的家務(wù)活對于一個十三、四歲的我來說，已經(jīng)不再是什么陌生的事兒。我緊緊記著娘的話，照料好的家的一切，不讓爹娘操心。就這樣，兩天過去了，可是爹娘還沒有回來，我便有些不安。但，年少的我又真的不知道該去那里尋找爹娘。第三天的晚上，爹娘還是沒有回來，我更加擔(dān)心起來，畢竟這是他們第一次出遠(yuǎn)門，對外面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想到這些，我便沖進(jìn)了西屋，推出自行車，朝鎮(zhèn)里的方向騎去。(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那個時候，村里還沒有通上公路，一到晚上，村外便漆黑一片，根本分不清那里是道路和田地。我只有憑著模糊的記憶，拼命的往前騎。因?yàn)槲抑?，爹娘一定就在前面等著我，想到這些，我就一邊用力的騎著車，一邊呼喊著爹娘。不知騎了多久，我放佛聽到了呼喊我的聲音。孩兒，孩兒。我趕緊跳下自行車，向四周張望著，眼前依舊是漆黑一片，我?guī)缀蹩床坏饺魏螙|西。孩兒，孩兒。我再次聽到了呼喚孩子的聲音，聲音雖然不是很大，但卻是那么的熟悉。不會錯，不會錯，那就是娘的聲音。我順著聲音喊到，娘，您在哪兒？孩兒，我在這里。我打開隨身攜帶的手電筒，順著聲音的方向照去。光影下，娘握著爹的手，坐在田地邊。看到這樣的情形，我急忙跑了過去，蹲在爹娘身邊，急切的問到，咋了，娘，咋了，爹。爹看到我的到來，很是驚奇，微微笑了下，沒事的，磕了一下。說著話，爹就想站起來，娘急忙一邊阻止爹，一邊招呼我把爹扶上自行車……。就這樣，我在前面推著自行車，娘在后面打著手電筒，三個人朝家的方向走去。過了好久，娘才告訴我，爹是因?yàn)楸持镞^一個溝時，不小心摔了下去……，當(dāng)時沒有告訴我，是怕我擔(dān)心他們……

后來，哥姐都已成家，我也在南方有了相對穩(wěn)定的工作，于是，就不斷打電話回家勸說爹娘來南方看看外面的世界。娘總是說不方便、家里忙；爹總說以后有的是機(jī)會，聽了爹娘的話，我知道他們是不想給我添麻煩……。

這些年，無論工作還是學(xué)習(xí)，我去了很多地方。但每去一個地方，我都會盡量多拍些照片，等回家的時候，給爹娘看。有一年，我去內(nèi)蒙古拍攝一個環(huán)保的公益廣告，拍片間隙，我用相機(jī)拍攝了很多草原、羊群、蒙古包的照片，返京后，安排好工作上的事，我便匆匆回河南老家看望爹娘了。見到爹娘，我把在外面拍攝一切給他們看，爹眼睛不好，于是，爹帶了副老花鏡，和娘一起依偎在我的身旁，聽我講說照片的樂趣和外面的世界，爹娘那種投入的感覺，就好像他們?nèi)サ搅瞬菰吹搅似贫浒愕难蛉骸?/p>

爹在世的時候，爹去的地方就是娘去的地方；爹不在了，娘也就很少出門了。但娘卻很希望我經(jīng)?；丶铱纯矗o她講一講我拍的照片，講一講外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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