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籃滿滿,菜香香
有人說,了解一個城市,要從了解他的菜市場開始,因為這里是最市井,最真實,最貼近生活的地方。清晨的菜市場,則是一個城市最為旺盛、新鮮的時光,鮮得甚至沾滿露珠的甘醇,帶著泥土的芳香嬌嫩開放。 作為已將生命所有活動融入于此,土生土長的小城一員,自然對它的氣息和聲音熟悉至極?;蛩书_懷,或淳樸厚實,娓娓道來,讓這些原本世俗的嘈雜聲、喧囂聲、叫賣聲變得溫柔細致,入耳動聽。于是,城鄉(xiāng)方言,千人百態(tài),盡收耳中眼底。
城小,所以菜市場不大。縱橫交錯兩條街,肉菜、素菜各占一條。因為喜歡穿行于花花草草枝枝葉葉間,所以對素菜市場更有興致。
或許源于心底深處的那些田園夢,心中最高境界的生活是能擁半畝閑田、一池清塘,再置辦成一方花園或菜園或碧池,每日俯身于泥土的清香中,行走于彌漫負離子的綠蔭下,游蕩在清波綠荷間,真是悠哉樂哉。亦曾次夢想能自己背上竹簍,赤足,寬松布衣,挽起褲管,十足農(nóng)家裝扮,甚或指縫中殘存著廣袤田野中沾染的斑斑潮濕泥漬,靜靜站于市場一隅,擺一簍自己培育長大的鮮菜,向路人自豪展示累累收獲的喜悅和滿足。然而,夢想只是夢想,終未付諸行動。一襲隨意的休閑裝束,提一個輕巧菜籃,裝一份田園心情,時不時去菜市場溜達溜達,已成為一個習(xí)慣,成為生活必不可缺的一部分。
悠然漫步于菜市中,殘存的泥土清香,在菜根菜葉間翻轉(zhuǎn)流淌,雙眸流連于翠綠、澄黃、嫩紅的繽紛中,晨風(fēng)清露肆意縈過耳鼻,將青翠欲滴的田園氣息一直沁入肺腑。整個人隨紅紅綠綠的精靈早已飛至藤蔓蔽日的瓜架下,宛若自己褲腳上已沾滿了葉尖的露水和菜畦隴上的草籽,儼然自己就是田園的主人,于是這里所有的葉葉菜菜、瓜瓜果果都和我有了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菜市場轉(zhuǎn)得次數(shù)多了,也看出了些名堂。那些運輸車送來的成批蔬菜,多是大棚式規(guī)模種植的,很整齊,但不夠天然不夠綠色,于我誘惑不大。倒是那些擺在市場一隅的小攤,經(jīng)常會有更好更新鮮的菜。周圍村莊一些老農(nóng)自己種些菜,時值蔬菜上市旺季,結(jié)得太多,自家吃不完,就將多余的拿到市場來賣。這些蔬菜,一般沒有農(nóng)藥化肥的污染,都是他們一手侍弄大的,一如他們辛苦養(yǎng)大的一群孩子,成熟了,總要送出來見識見識外面的世界的。菜不一定整齊,個頭不一定大,甚至偶爾還夾帶著枯葉雜草,但模樣就是水靈、誘人。兒時在田間地頭常見的一些野菜,馬筧齒、人情菜、掃帚苗、蘇子葉……也被農(nóng)家大媽大爺挖來,拿來賣。說是賣,其實不按斤兩稱,按捆、按把、按堆賣,五毛或一塊,買菜的看著給,有時遇到對脾氣的人還會主動送上一捆。
幾條軀干并不算很筆直的黃瓜,靜靜躺在竹筐中,那種翠綠讓人驚嘆,那種嬌嫩讓人擔(dān)心隨時會有汁液溢出,似乎黃瓜的清香已飄至而來。賣菜的是位老伯,“剛剛摘下的,家里吃不完,拿到市場來賣,就是樣兒不太好了。”這些翠綠鮮嫩的誘惑,總讓我欲罷不能,無法拒絕。經(jīng)常是半圈下來,黃瓜、土豆、韭菜、蘿卜已裝滿了菜籃。(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其實,即使不買,駐足聽買菜賣菜人聊天,嘮嗑,介紹這些沒名沒份卻被人們視為珍寶的貴客,也是一種享受。因為常去,市場上一些買菜賣菜的大媽大爺也有些熟,所以會討來一些家菜、野菜的最平民卻最新鮮的做法,亦會在平凡寧靜的行走之間不經(jīng)意收獲一絲靈動和感觸。
池塘中的蓮花似乎剛剛零落,那位駝背大爺就帶了蓮蓬來賣。大爺面容和藹,不善言談,稍有些駝背,左手端著個煙袋,時不時吧嗒吧嗒的吸幾口,只有人家上前問價時,他才慢慢的拿下煙袋,說一句“五塊錢六個蓮蓬,剛采的!”蓮蓬放在一個小柳條筐中,挨挨擠擠的簇擁著,青綠的殼包裹著烏黑飽滿的蓮子,似乎一不小心蓮子要爆出來??粗@些小生靈,詩人筆下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的意境早已躍然于眼前,它們要積蓄多少的能量才結(jié)出這么多強壯豐碩的果實啊?!按鬆?,這蓮子的苦心怎么去掉???”一位剛買了一包蓮子的眼睛叔叔返回來問,駝背大爺吸了一口煙袋,慢慢說,“蓮心不去,能吃!”“嫌苦!”“苦去火!”大爺依舊端著煙袋,從容淡定,不急不慍,“哦,那就不去了,謝謝哈!”眼鏡叔叔遠去,我有些奇怪,蓮心是什么東西,從沒見過,有什么食用價值更是一無所知,雖對蓮花蓮蓬極其熟悉,從未深想過?;丶液蟛樵兊弥吧徯募瓷徸又虚g青綠色的胚芽,性苦寒,味苦,是一味良藥,有清熱、安神、強心、止血等功效?!毙闹谢腥?,蓮心能使人鎮(zhèn)靜安然。
七月正是春玉米八成熟的季節(jié),蒸煮燒烤皆美味。一位大媽的玉米推車前圍滿了人?!耙粔K錢三個!”旁邊正在挑選玉米的人伸出手勢告訴我?!斑@么便宜?。俊薄坝行┠?,所以多給幾個,不然也是浪費了?!贝髬屴哿唆W角的華發(fā),沖我咧嘴笑笑。撥開翠綠的外衣和長長的纓須,玉米粒還未長起,黃色中泛著瘦弱的白,的確是有些嫩,未煮都這樣,煮過之后,玉米粒更是難以見到。我猶豫了一下,這種太嫩的玉米沒有口感,又沒多少營養(yǎng),還是不買了?!案陕镪@么早,再長幾天多好!”一位挑玉米的阿姨惋惜道。“孩子們周日休息,回家來說幫我掰玉米,因為看不準(zhǔn),掰得早了?!庇衩状髬屢琅f笑著說。我心中微微一動,孩子本想著趁休息時間幫媽媽干點活,減輕媽媽的勞累,卻弄巧成拙,幫了倒忙。做媽媽卻沒有絲毫的責(zé)怪,語氣中還有幾分自豪。大媽口中的孩子不知多大年齡,不知說的是她的兒女,還是孫子孫女,盡管心有疑團,我還是止住了沒問,不管多大年齡,都是孩子的一種孝心,一種感恩,都是一個美麗的錯誤。我買了一大兜,不是因為便宜,而是想早點讓大媽回家,想把這個美麗的錯誤故事帶回家,同兒子一起品嘗玉米中最平凡最真摯的味道。
這個褪去了粉飾的繁華和升平之后,一個城市最真實的地方,生活的氣息迎面而來,讓每個平凡的平民,在每個普通日子,訴說著最真實的感受,流淌著最樸素的情感,收獲著最豐厚的回報,總會不忘,在每個溫馨曦光中,挽一籃清新的菜香,裝一懷最真最純的田園夢想,吟著快樂之歌,滿載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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