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態(tài)炎涼富與貧人心冷暖識假真

——評短篇小說《琥珀手串》

勞燕

這幾年因病，已經(jīng)久不寫評論。

讀了宗璞短篇小說《琥珀手串》，我卻提起精神來了，就這個有點繞的題目，專為這一短篇小說寫個評論。

寫小說不同于寫故事，小說要寫的是世態(tài)人心。小說要刻畫人物、揭示人性，影響人心。(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小說《琥珀手串》主要是說“琥珀手串”的故事。小說中有三個主要人物：祝小鳳、林總、老太太。小說對這三個人物的刻畫，是白描，個性突出，栩栩如生。

護工祝小鳳，是一位從窮山溝出來的打工妹，在醫(yī)院當護工，照顧一位林老太太?！八鍪录毿模质帜_麻利，是上等的護工”，她十分盡心侍侯林老太。老太太的女兒林總年紀和祝小鳳差不多，卻有錢有地位。看到林總戴的琥珀手串，小鳳喜歡，好生羨慕，忍不住問老太太“琥珀很貴嗎”？

后來小鳳在小攤上，看到儼然像是林總戴的那種手串飾物，小鳳的丈夫就在這小攤上“花了五塊錢”為她買下了這個假“琥珀手串”。小鳳得到后，“覺得很滿足”，愛不釋手。當她在醫(yī)院里出示給別人看時，林老太說：“做得真像?！弊o工說：“一看就是假的，玻璃珠子罷了?！?/p>

林總戴真的琥珀手串，小鳳戴假的，世態(tài)如此，這沒什么稀奇。

林老太太突發(fā)奇想，讓女兒與小鳳交換手串。

祝小鳳于是戴上了林總的真琥珀手串。但到后來，大家總結(jié)出來意見很一致：“戴在你身上，真的也是假的，沒人相信它是真的?！?/p>

林總戴假的，人皆以為是真的。小鳳戴真的，人皆以為是假。

老太去世了。小鳳勤勞樸實、心地善良、熱愛生活，本性不慕虛榮，當初換手串，是為了隨老太高興，小鳳本心并“不愿意用自己不值錢的東西去換別人值錢的東西，而且她的手串是丈夫給她買的”，有窮人家夫妻的真情在，不當把這真心真情真樂趣給換丟了。于是，老太去世后，小鳳主動找林總換了回來。

林總是一位企業(yè)金領。穿戴時尚，事業(yè)有成，風光無限。為人“不矯情，也隨和”。她也是按母親的意思，換戴了小鳳的假琥珀手串。公司衣著入時的女士們在電梯門口議論她戴的小鳳那串琥珀手串，很在行的樣子說：“她戴的不是波羅的海的，也是印度的?！绷挚傠S手把這手串扔在桌幾上，一個求林總辦事的人，特地為“這么貴重的東西”物色了一個精致的盒子“送了過來”。

林老太嘆道：“東西戴在你手上，假的也是真的?！?/p>

林總忙于事業(yè)，雖孝順，卻無暇照顧母親，母親臨終時也沒能守在身邊。

祝小鳳稱贊“奶奶福氣真好”老太卻微笑著嘆氣，搖了搖頭，她并不完全認可。老了老了，還喜歡玩具青蛙，看得很開心，反襯她是寂寞的，唯一的女兒也不能陪在跟前。從她對女兒講：“黃和黑這兩種顏色搭配，很典雅”，“戴首飾越簡單越好”，從她最后想聽一首英文歌。老太太是一位有文化內(nèi)涵，閱盡滄桑，還有童貞本性之美善德，頗有修養(yǎng)的老人。

老太太對人生洞若觀火。她讓女兒和小鳳換戴手串的新奇的主意，讀者不難揣摩到老人內(nèi)心的想法。她對當今貧富差別，生活現(xiàn)狀存有疑慮。最終，她平靜安然地離開了這個世界，她卻留有一個“感嘆”，換手串引出的世態(tài)人心真假這么個問題與思考。

短篇小說，只能展示社會生活的一個橫剖面。寫醫(yī)院，備受詬病的醫(yī)患關(guān)系，醫(yī)療事故，天價藥費，往往是諸多作者的選材取向?？墒恰剁晔执穮s慧心獨具地選擇了普通的住院、護理和探視的“平常場景”。

對三個主要人物的言行所作白描，充分顯現(xiàn)了各自的性情。從三個角色之間的短暫關(guān)系，演繹了不同的人生際遇。從而揭示出人際關(guān)系中“友善”的一面和人性中“善良”的本真。而人生、人性，真是小說創(chuàng)作的根本。這樣的短篇小說，才可以稱得上是成功的創(chuàng)作。

《琥珀手串》里的祝小鳳雖然貧寒，卻不愿意用自己不值錢的東西去換別人值錢的東西。在真真假假的首飾面前，人的良心或人性的底線均受到了檢驗。

在當今信息社會、網(wǎng)絡時代，我們面對五光十色、光怪陸離的世象，能把握好虛擬和現(xiàn)實的關(guān)系嗎？能對事物的孰真孰假，行為的孰是孰非，作出正確無誤的判斷嗎？

《紅樓夢》第一回，太虛幻境石牌坊上有一副對聯(lián)：“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边@或許是文學大家曹雪芹提出的千古難題，我們找到問題的答題和鑰匙了嗎？

貫穿全篇的“琥珀手串”，引出了對世態(tài)人心事物真假判斷的話題，乃至林老太的感嘆，提出了一個哲理性的質(zhì)疑：

“為什么同樣一個手串，戴在小鳳腕上，真的也是假的，而戴在林總腕上，假的也是真的？是什么干擾了人們的判斷？是世態(tài)，還是人心？

后記

“這是最好的時候，也是最壞的時候；這是智慧的年代，也是愚蠢的年代；這是信仰的時期，也是懷疑的時期；這是光明的季節(jié)，也是黑暗的季節(jié)；這是希望之春，也是絕望之冬；我們可能擁有一切，也可能一無所有；我們正走向天堂，也正走下地獄?！?/p>

——狄更斯《雙城記》

在變革和動蕩的年代，在經(jīng)濟文化復興盛興旺興高興的臉面之下，不可避免掩藏著種種腐敗和罪惡，貧富差距明顯，這旋轉(zhuǎn)分化向界外發(fā)散的兩極中生存的人們，被扭曲著離心，被離心力無奈地拋擲如同“在漿糊桶里搗糨糊”，享受生活與悲慘人生的不明不白其實太多了。這種兩極分化，似乎呈現(xiàn)出多元和模糊狀態(tài)，沒有那么多單純天真可言。美好與丑惡，正義與邪惡，真與假，人性的善與惡，互為交織，互為糾纏，并引發(fā)思考。

這篇《琥珀手串》部分涉及了這個現(xiàn)實現(xiàn)狀問題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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