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和宿舍里的其他活物
妮子又收留了一株盆栽,小巧,墨綠,惹人要問問它的名字。
文竹吧。“文”是文章的“文”?我從未聽說過還有這種稱呼的植物。為什么是“文”呢?文質彬彬,慧中透著秀氣,因這被供奉在文人和文章堆里了。
好吧,就文竹。我喜歡這個名字。質樸而又耐人尋味。妮子也細細端詳了一番,才小心把它擺到書桌上。它真的如此隨意地被供奉在書本和文章堆里了。是因為常在文章堆里才養(yǎng)就了它如此氣質?還是因為它的存在,周圍的文章散發(fā)了比以往更鮮亮的光澤?我不知道。誰保證它不像呼吸空氣一般,從昔日先人的文章里帶走一些些靈氣。誰又能保證在俯下身子欣賞它的時候,不會順道兒驚嘆它旁邊的幾本好書。
這個假期,我和妮子沒有回家。白天妮子去掛職,宿舍就我一人,比較冷清。晚上跟清晨可就另一番光景,熱鬧著了。
陽臺上那棵姜,新近猛地就多冒出幾根嫩芽。雪妮很欣喜,總沒白費當初給它找了盆肥土,從此更加勤快幫它翻身換氣。白天曬了滿滿一天的太陽,還屢屢陶醉于鳥兒、夏蟬和水蛙輪番鳴奏的姜苗們,此刻靜謐的夜里,打著飽嗝的滿足樣兒,嫩黃的肚皮伴著土壤的律動,一起一伏,一起一伏。
姜苗的鄰居,是條紅頭銀鱗的小金魚。這是舍友婷婷的孩子。它媽媽待它可好,常常夜里憂慮而醒,總要探看它一番才重回睡眠。魚兒好好的,她的夢鄉(xiāng)才好好的。她對魚兒甚是疼愛,三兩天給它換上富含氧氣和營養(yǎng)物質的水。這頭小金魚曾有個伴,什么模樣我記不清楚了。那個伴兒沒有陪伴它多久就離去了。從那之后,常常有人看到小金魚大開著魚嘴,翻白肚皮裝死??晌页3T谝估锍蛞娝鼥|串西撞,很不安分,好像在焦急地找些什么。(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妮子在洗漱臺上,給她的第一個收養(yǎng)兒安了家。那晚,她提醒我刷牙的時候小心點。我是挺小心的,邊刷牙還邊望著它看。小小素白瓷器里倒垂著幾掛纖細的莖,莖上長著橢圓形葉子??粗粗徊涣羯?,居然生發(fā)了要采摘葉子的念頭。我記起那是香菜,小時候常常采回加調料拌粥喝。那時的味道好像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飄回我的記憶里,還雜夾著有趣的人和事。但我只能用腦袋回憶,眼前的這棵是不能拿來刺激我的口和胃的。
存活在我們宿舍的,還有去年那個同樣炎熱的夏天搬進的一群螞蟻。螞蟻色黑,不像黃蟻用頭頂著的兩個鉗子咬人,所以還不至于那么遭人厭??蓜傞_始那會,它們倒確實煩人,原因是常?;斡朴频爻霈F在面前,好像我們的整個世界,爬滿了一串串,一群群黑螞蟻,擻也擻不掉似的。我安靜靜地坐著看個電影,它們老想也趕個趟,在電腦前爬來爬去,爬來爬去。我平時生活比較馬虎,它們總瞅著我的馬虎往里鉆。桌面上沒吃完的面包,扎口處細微的縫兒,它們不會錯過。前夜瓷杯里殘留的丁點蜂蜜汁,三五個螞蟻能耐心地舔上一整夜。后來,宿舍姐妹全沒了耐性。犧牲了十幾個同胞之后,螞蟻們聰明了學乖了,不在我們眼前現身了,甚至覺得它們消失了,舉族遷走了。而一天清晨,我在洗漱臺的上端刷牙,睡眼朦朧地望到下端水漕圍著一圈圈黑點。可不是螞蟻們?昨晚剛剛洗了鍋,水漕旁邊剩些飯粒菜汁什么的。我走兩步過去細看,那只左右觸角參差不齊的螞蟻,正不是陪我看電影,在我杯子里宿了一夜的那只?
蚊子在哪里都有。說真的,我打心眼里佩服蚊子們。有什么動物比它們更勇敢,惹毛人類這樣的龐然大物,還永遠學不會吃一墊長一智,蜷曲了躲避著不跟人起沖突?我不知道哪里還有這樣的動物。我常常在想:蚊子跟人之間,算什么關系?絕不是朋友,我沒聽說過誰,在將要離開某地之前,跟那里的蚊子招呼說:哎,阿達西(朋友),我要離開了,你們到別處謀生吧!
至于蟑螂,宿舍里它們活動得比人還勤,倒像這里是它們的祖基。幾千年幾百年住過來的,現在住著更是天經地義,無可厚非。我們算是怕了,此處就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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