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是最美的
青色,是最美的 ——為了青色的紀念
勞燕
舊帖 2011.教師節(jié)
教師節(jié),我要寫一份紀念,給我的藍老師,我們的藍老師。
我讀中學時,對物理老師藍老師印象最深,他每周來班上上四節(jié)課,不知是因為喜歡物理還是喜歡他,我老是盼著藍老師,老是盼著物理課。
第一次來班上上課,他就介紹自己:“我姓藍,紅橙黃綠青藍紫的藍,波,波濤洶涌的波。”說完,反身在黑板上寫下藍波兩字。他回過頭來,深度近視眼鏡后面的眼睛瞇起來,俯瞰著我們,笑了:“藍波就是我的名字?!?span style="position:relative;left:-100000px;">(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們學生和老師們都覺得這個姓名很美,他也很自賞,有時會說說自己的姓名,帶點書呆氣。一次藍老師在教研室對自己的姓名抒情說:“海是那么深沉、那么湛藍,藍波,藍之波,就是海之波……?!边吷弦粋€化學老師突然插了一句:“藍老師,海波是硫代硫酸鈉,就是大蘇打哎?!崩蠋焸兒逄么笮Γ谑撬{老師在教師間有了個綽號,叫“大蘇打”。不過,只是老師間這么叫他。老師們叫他大蘇打,藍老師不以為然,我們學生仍叫他藍老師。
藍老師一次上課時,就又說到他的姓上去了。他瞪著眼鏡后面的眼睛看著我們:“赤橙黃綠青藍紫,青,是什么?青色是什么?青,出于藍,藍于勝。”他把“勝于藍”讀倒了,于是,教室里哄堂大笑,于是,藍老師在我們同學間也有了個綽號,叫“藍于勝”。學生叫他藍于勝,藍老師一笑了之:“我說得太快了,說倒了。”他瞇著眼鏡后的近視眼睛說:“藍色,是美的,但是青色最美。用光譜,可見光譜,波長來解釋,青色,是在可見光譜中介于綠色和藍色之間的顏色,波長大約為480-490納米?!比缓螅⑽Ⅻc頭,說:“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青色,是最美的?!?/p>
不久,文革開始了,學校停課,以后,我離開了學校,再也沒有見到過藍老師。
只在若干年后,我在農(nóng)村,遇到班上一個同學,聽他說,66年底,藍老師和學校幾個老師,被造反隊關在學校里,他被“文攻武衛(wèi)”打傷,肝臟破了,沒過春節(jié)就死了。我怎么也不能接受這悲哀的消息。藍老師,從此愈加深沉地銘刻在我的心里。
藍老師的話,我記了一輩子:“赤橙黃綠青藍紫,青,是什么?青色是什么?青色,是最美的”。
上山下鄉(xiāng),在農(nóng)村,我有時會對著如夢如幻色彩迷離的“青紗帳”,想起藍老師的話,這就是青的真實的、自然的、混合的、調(diào)和色調(diào)吧?
你到過山區(qū)嗎?山上山下,春天,夏天,秋天,冬天,赤橙黃綠青藍紫,黑的白的,什么色素都有。
黃昏時分,將暮未暮,夕陽山外山,將落未落。涼風徐起,天色泛出黝暗,像釉藍下彩,天地間的顏色,好像是從歷史的深邃處泛出來,比藍深沉,比黑淺薄。凝望遠山,和那山間的村莊,炊煙籠罩飄浮氤氳在村落上下、天地間,有一種淡淡的四季心情透出來,你看,這就是青的厚重。
夏日的陽光下,在田間勞動,抬起頭,望天空,只有懶淡庸倦的幾絲白云,陽光把天空染得白熾,空氣酷熱,光彩炫目,靜靜地閉上眼睛,視覺中出現(xiàn)了一片幽暗反差,難道就是青色嗎?你有過這樣的閉目感覺嗎?你試試看,這就是青的沉靜。
青的美麗,籠罩著天地,天似穹廬,敕勒川,陰山下,天蒼蒼,風吹草低現(xiàn)牛羊。青,是青空和蒼穹——就是宇宙,你到過草原嗎?那里有這種四季氣息,青,就是宇宙,這就是青的透明。
藍老師說,青,是最美的。藍老師啊,你被打傷的身體,就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啊,你說,青色,是最美的。你卻遭遇了,最惡的青色。
我是你的學生,我走過了四季,見到了所有的色彩,也遭遇了各種各樣色調(diào)的青。
我們身上的血管,在皮下體魄間運行,動脈,是紅的,靜脈,是青色。青色的血脈,承載著更多的生命重荷。
紅的是血,也可以是專供銘刻權力的印泥;黃是金銀利益,可以是戰(zhàn)爭與和平中協(xié)定與同盟,也可是蕓蕓眾生中的色情;藍可以是愛情的本色,也可以是以仇恨暴力相見的綠軍;綠,可以鋪滿天空大地,可標示生態(tài)的憂患失衡,也可以警告商場的欺詐、嘲笑情場的失敗。
......
藍老師啊,每一種顏色,都有多重性。
藍老師啊,青色,也許是所有顏色的凝練、升華。
藍老師啊,你的學生,和你一樣,也成了一名普通的教師,你的學生,和你一樣,我們都已老了。
重磨歷史的銅鏡,穿越時空的隧道,即便已是冠如銀,鬢似雪。
如果還我學生裝,滿頭少年青絲,我只想再看到一次,你那眼鏡后那烏黑錚亮、炯炯有神的明眸。
往事如煙,云破處,雨過天青。
在教師節(jié),藍波老師,你的學生,想念著你:
“赤橙黃綠青藍紫,青,是什么?青色是什么?青色,是最美的”。
——藍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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