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客江南
一條蜿蜒的河流是兩省的分界線。河的這邊是湖北省的一個小村莊,是我出生的地方。河的那邊是湖南省的一個小村莊。兒童時期,好奇心強(qiáng)的我,經(jīng)常站在高高的河堤上,望著對面人家的屋頂升起的縷縷炊煙彌漫在綠樹叢中,幻想著那兒生活著怎樣的一群人。尤為聽到一些小孩子嬉鬧的笑聲,甜美的母親喚伢子,妹子回家吃飯的聲音,頓覺心里吃了蜜似的甜。仿佛那兒是仙山樓閣似的美妙。
在湖南的江南公社有一位很愛我們的叔父和嬸嬸。他們養(yǎng)了四個孩子,老大是男孩,老二是女孩,花胎生。最大的比我小兩歲,孩子個個漂亮,像洋娃娃。他們家距離我家二十多里,兒時覺得那是很遙遠(yuǎn)的地方??伤俏覀兊牡诙€家,我們姊妹六個輪流在那兒作客,經(jīng)常這個沒走,那個就來了。
童年生活最絢麗的色彩是作客江南。
記憶中最早作客江南是牽著爸爸,媽媽的衣襟,大清早到三,四外里的島口渡過那條兩岸人的母親河,開始踏上異鄉(xiāng)的土地。撲入人視野的是一望無際的良田,那座落在綠田中的一個個紅色屋頂?shù)拇迩f。
湖南人很熱愛生活,村莊的小路旁都植了樹,屋前屋后都種了不知名的開著紅花的植物。從敞著門的房門望去,屋里的家具擺得整整齊齊,地面干干凈凈。走過的三十多里路,我從不懈怠。用雙眼捕捉異地的風(fēng)景,用雙耳捕捉甜美異地的鄉(xiāng)音。用鼻,舌捕捉他鄉(xiāng)從田里散發(fā)的香味。
我們走在林蔭道上,那路仿佛沒有盡頭。我不停地問爸爸媽媽到叔叔家還有多遠(yuǎn),回答我的永遠(yuǎn)是沒多遠(yuǎn)了,快到了。每次聽到他們的回答,我都要高興起來,雙腿似乎也輕松了不少。有時走得無奈了,會快跑起來,實在跑不動了,就蹲在前面等他們,可沒一會兒,他們就追上了我。(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太陽已懸在了我們的頭頂。走到一個高高的大堤上,我的爸爸媽媽就會指著距大堤不遠(yuǎn)處的村莊,告訴我那兒就是叔叔的家。那時的我立刻興奮地展開雙臂,像一只快樂的小鳥從大堤上俯沖下來,朝著那個美麗的村莊飛去。后面的父母笑著說,你又不知道你叔叔的家,在前面瞎跑什么。而我也顧不了那么多,小小的我感受著一個人走在他鄉(xiāng)的陌生與驚喜。進(jìn)村莊的是一條小水溝,溝里汩汩地流著清水。我走在溝邊窄窄的小路上,走過一個個人家,聞著從他們廚房里飄出的飯菜香味。一股幸福的潮水漫過我心頭:我就要和這兒的人生活在一起了。
"停!停!"爸爸媽媽遠(yuǎn)遠(yuǎn)地在后面呼喊著。我立即立穩(wěn)雙腳,在我身邊的是一幢三間高大的土房,屋后高大的樹冠幾乎掩蓋了房頂,門前是平整干凈的土場。土場的前方,也就是我的腳下是那條人工挖成的小溝,有一方形的大石擱置在小溝上,石塊有點光滑了。我剛踏在石塊上,從這家屋里笑著走出了一位三十多歲的中年人。
"是冬花吧。"他慈祥地向我走來。
我納悶他怎么能一下子叫出我的名字?他好象看出了我的疑惑,"我常聽你爸媽提到你,我想你就是冬花了。"他仍是笑著說。我的心里很是溫暖,親人不用見面就知道我的名字。
"快叫你三叔。"爸媽這時已走到了我們的面前。我心里很想叫一聲,但我怕見生人,低著頭,沒出聲。"這孩子,一點用都沒有,見了人都不會叫。"母親向我的叔叔解釋到。
"不要緊,二哥,二嫂快進(jìn)屋吧。"三叔一邊說,一邊接過我母親肩上的擔(dān)子。
"哥,嫂,你們來了!前幾天聽你們那邊的人捎信說,你們今天要來,飯已熟了,進(jìn)屋吃飯吧。"一位三十左右的有點漂亮的女人用湖南方言迎向我的父母。媽媽和她一邊親熱地說著話,一邊向屋里走去。叔叔牽著我的小手,也跟著進(jìn)了屋。
"新階,三娃,你們幾個出來,家里來了一位姐姐"三嬸向左側(cè)的一間臥室呼喊到。
"來了!"一聲答應(yīng),從右間屋里跑出了可愛的兩個男孩,兩個可愛的女孩。
"這個是大弟,叫新階。這個是你大妹,叫三娃。這個是你二弟,叫新村,這個是你二妹,叫四娃。"三叔把他們拉到我面前,一一向我介紹。這二弟很像我的弟弟新強(qiáng),很靦腆。三娃很活潑,看樣子很會撒嬌。
"吃飯了。"三嬸招呼著我們,他們的四個孩子很快地爬上高高的板凳,埋頭吃了起來,三嬸不停地給我夾菜。一種比家還溫暖的幸福涌上心頭。
吃完了飯,爸媽和三叔,三嬸聊了很有一會兒,便起身要走。三叔也知道他哥哥還有五個孩子在家,急需趕回家,也就沒多留。爸媽臨走只說了一聲等二天來接我,便要走了。等三叔,三嬸送我的父母送了很久回來時,幾個堂弟堂妹早已不知到哪兒玩去了。
三叔三嬸囑咐我就在家玩就出工去。我一個人很高興地在家里轉(zhuǎn)悠,臥室里的床鋪得平平整整的。堂屋雖只幾張桌子,板凳,但擦得很干凈,擺得很美觀。廚房的灶臺抹得干干凈凈,碗柜里的碗筷擺放得齊整。還有一碗湖南人愛吃的鹽閹的紅辣椒。
在家里轉(zhuǎn)悠了幾圈,打開后門,是一個很大的菜園,菜園的四周是既寬又大的深溝,溝里滿是挺精神的蒿筍。用泥土堆集成的四周高地是排列整齊的高大的樹。我想從用兩根粗木搭成的簡易橋上威武地走過,但那是我平生第一次過那么寬,那么深的溝,,幾次站到了橋上,又退了回來??蓪γ嫔鷻C(jī)勃勃的菜地正在深切地招喚我。過橋去!我鼓起勇氣站到了橋上,小心翼翼地挪了幾步,可眼睛不小心看見了那深深的溝壑,一下子把我的神經(jīng)扯得緊張起來。我立在橋上不知所措,前進(jìn),我已不敢動一下腳,回去,我下敢轉(zhuǎn)身。如果爬過去呢?對,就爬,挺安全的。我慢慢地蹲下身子,雙手趴了下去。雙腳跪在橋上,慢慢地爬著。好不容易爬了一半,忽聽見叔叔家菜園旁的一個人家傳來了急切的大聲說話聲,而且感覺與我有關(guān),我驚恐地抬起頭,那家人的幾個人的臉正朝向我。我想我的姿勢一定很不雅,頓時羞得無地自容。急忙把爬的姿勢改為坐的姿勢,心里才舒坦一些。我坐在原地,不敢前進(jìn),不敢后退。那家人可能意識到了我的尷尬境地,他們的爸爸不知說了一句什么,幾個人都進(jìn)了屋。我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一個人從那兒出來,且一點聲音也沒有,好像他們根本就沒出現(xiàn)過。我想轉(zhuǎn)身爬回去,可我實在怕一轉(zhuǎn)身掉進(jìn)深溝里。看著前面碧綠的菜畦是那么的可愛,自己拚命給自己鼓勁,不遠(yuǎn)了,再堅持一會就過去了。這次,我左看看,又看看,確信無人后,又小心翼翼地把雙手趴在前方,兩腳縮回到橋上,艱難地向前爬去。
兩腳觸摸到了陸地,懸著的心才落了地。我一翻身,坐在地上穩(wěn)了穩(wěn)情緒,又擔(dān)心起我又能如何的回去。但不管怎樣,既然好不容易過來了,就該先去看看那園子。
那園子被分割成長的,正的一塊塊。種著蘿卜,小白菜,大白菜,蔥,韭菜,姜等。在籬笆邊還種著飽滿的扁豆。我在一壟紅蘿卜邊坐下,它的上面是碧綠的葉兒,露在土外面的是紅紅的臉。我想那形狀是圓的,抑或是長的呢?我圍著那塊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想尋找到答案,但始終無結(jié)果。最后下定了決心,扯了一個出來,圓的!而且是很圓。我小心地拔去那綠的葉,那尾巴上根。怕被人發(fā)現(xiàn),把那揪下來的葉子,根塞進(jìn)密密的菜葉中。看,它多像一個漂亮的紅皮球??!不,它比那些我曾經(jīng)只能眼羨的紅皮球的顏色更誘人.我在窄窄的壟間踢著它,它也乖巧地在壟間滾動.我追逐著它,時間也追逐我.
"嗨!你是怎么過去的?我爸說那溝里曾淹死過一個小孩."我一尋聲,我那四個弟妹不知從哪兒冒出來.那溝里淹死過小孩,你們怎敢住這兒?我心里嘀咕著.但我還是相信那是真的.
"你快過來,我爸媽快回家了."新階叫喊道.
我忙起身,奔到橋邊,心又猛跳起來,如何過橋?可一想到,我比他們大,不能太丟了臉.就決定這次過橋用走式.我開始過橋了,小心放上腳,比來的時候堅實多了.我屏住呼吸,四個弟妹見狀,也不敢弄出一點聲音.走到橋中間,眼睛看到了那蒿筍周圍的清亮的水.那里有一個小孩,那亮晶晶的是不是那小孩子的眼睛?我怔在那兒,不敢前進(jìn).我的四個弟妹著急起來,我害怕地蹲了下來.
"你爬吧."三娃懂事地說.我不吭一聲地原地蹲著.
"你爬呀,我從前也從那兒爬過."大弟安慰我說.他這一說,我心釋然了許多.終于伸出雙手開始爬起來.剛過了橋,三叔,三嬸來到了后門."你今天到菜園去了?"三叔問我.我納悶,這是誰告訴他們的?現(xiàn)在回憶起來,才明白是那隔壁的人家告訴他們的.三妹見事情暴露了,就告訴她的父母有一半橋姐是爬過的.
我們一起進(jìn)了屋,三嬸進(jìn)廚房燒飯去了,三叔拿了一把鍬在左屋側(cè)修整土地.我們幾個跟在他的身后看他干活.三叔一邊勞動,一邊告訴新階怎么平整土地.大弟在他身邊認(rèn)真地看著,不時接過那鍬試試.和我的爸爸教育我們要努力讀書完全不同.
"飯熟了,你們吃飯吧."三嬸溫和地喊著我們.我們幾個小孩歡快地圍坐在桌上,三嬸把飯盛好放在我們每個人面前,我埋頭吃著.很香,比我自己家的好吃多了.
第二天,三叔,三嬸照常勞作去了.四個弟妹可能見他們的父母沒怎么責(zé)難我私自闖進(jìn)菜園,他們好像約好了似的,一齊溜到了后門,我緊跟在他們的后面.大弟平展雙臂,像一只鷹從橋上滑過.三個弟妹走的走,爬的爬,都快速地過去了.我本為他們在淹死了孩子的環(huán)境中玩感到很悲哀,可看到他們個個很快樂,似乎也受到了感染,情不自禁地走到了橋上.幾個弟妹見狀,都停下了他們的活動,關(guān)注著我.這次我的眼光盡力看著他們,順利地過了橋.他們見我過了橋,才松了一口氣.
整個上午,大弟帶我們在園子里尋找那些能生吃的東西,我們都是在園子里渡過的.看見大人們遠(yuǎn)遠(yuǎn)地從田地里歸來,就帶頭從橋上走過,等我們剛好坐在堂屋里,三叔,三嬸就到家了.他們一見屋就問我們是不是到園里去了,我們五個都默不作聲.兩個妹妹很乖巧地走到父母面前撒起嬌來,三叔,三嬸見我們沒事,也不說什么了,接著做他們的事去了.
幾天已過去,在園子里玩再也不能引起我們的興趣.弟妹們每天又不知溜到哪兒玩去了.扔下我一個人在家里,我自己站在右屋側(cè)的高大的樹下向遠(yuǎn)處張望,可以看到小孩子們在人家屋前玩耍.有跳繩的,有在溝里插禾苗的,有在樹蔭下玩灰堆的.有時有幾個小朋友向我招手,示意我過去和他們一起玩,但我很害羞,連忙跑進(jìn)屋里.見外面沒人時,我又從屋里出來,試著向前走,看看人家屋子是怎樣的.湖南人很熱情,那些女人見了我,總是笑著問我是哪家的妹子.這時的我往往是快速地轉(zhuǎn)身回家,身后傳來另一婦人解釋的話語.
一天中午,人們都在午睡.大弟邀請我到外面去玩,我很高興地跟在他身后出了門,走過了四個人家,來到一幢連五間的屋前,和另一個男孩子在高大的樟樹下玩起了灰堆.那灰很細(xì),像面粉.我一邊玩,一邊猜想湖南人是如何把它弄得如此細(xì)的呢?聽大弟主動向我解釋這灰是用來拌肥料的,不要把它撒開去了.他們倆個在一起玩,我一個人在那兒用手玩弄著,感受著它的細(xì)膩,想著如果是白色的,我定會用它做胖胖的饅頭吃,用它做細(xì)細(xì)的面條吃.可它是灰色的.突然,揚起一陣灰.我的臉上,眼睛里全是灰.我趕緊用手拚命地擦,臉上的灰可擦掉,但眼睛里的灰卻越擦它與眼睛結(jié)合得越緊密.我感到眼睛被灼燒了,嚇得大哭了起來.這時從里屋的窗口傳來了一個婦人說話聲,那個男孩在向他母親說明這禍不是他惹的.那婦人就不做聲了.大弟向那男孩子說,他只是試試姐姐是不是啞巴,說我成天不說話,現(xiàn)在,她哭了,就不會是的.我哭著向叔叔家走去,大弟不出聲地跟在我后面.一進(jìn)屋,大弟到臥室里和三嬸在嘀咕什么,現(xiàn)在想,他在向他母親報告一個喜信,說我不是啞巴.我進(jìn)了廚房,從水缸里舀了一瓢清水,不停地擦洗眼睛.可眼睛還是很疼,我想它一定紅了.一下午,我都縮在家里,怕別人看見我的紅眼睛.一直到黃昏,我的眼睛才恢復(fù)正常.從這以后,我就一個人呆在家里.
一天,我獨自一人坐在叔叔家門口發(fā)呆.一個挑擔(dān)子的中年男人走過了我的面前,又回到我面前,"你是翠華家的孩子吧?,你怎么在這兒?這是你叔叔家吧."我仔細(xì)一看,是陳伯伯,他是我們隊的隊長.我一把上前扯住他的衣角不放.
"你是想跟我回家吧."他彎下腰,親切地問我.我心里明白,他是好人,我可以跟他回家.可我只是不做聲,不放開他的衣角.他又關(guān)切地問我:"回家很遠(yuǎn),你得不怕苦."我還是不出聲,仍是不放開他的衣角,他可能明白我的意思.
"這家有大人在家嗎?"隊長連叫了幾遍,都無人回答.這時隔壁家的一個老太太走了出來,問有什么事,隊長向他說明了自己的身份,并說明我父母在隊里事多,沒空接這小孩,他幫隊里的職工順便把孩子帶回家.那老太太見我還沒放開隊長的衣角,估計隊長說的話是真的.老太太答應(yīng)了等我叔叔回家了,會告訴他們的.
這時,天氣不大好,陰著臉.隊長說,跟他回家可以,在路上不能停歇,因為馬上要下雨了.我知道隊長怕我半路上走不動,他不能背,因為他挑著很重的擔(dān)子.我?guī)ь^走在隊長的前面,而且走得很快,心想無論如何不能給隊長添麻煩.我始終奔走在前面,遇到我不會走的地方,我就默默地站在前面,他知道那是我不會走了,就在后面遠(yuǎn)遠(yuǎn)地告訴我朝哪個方向走.有時,隊長也有迷失方向的時候,這時他就很有禮貌地向老人問路.我在一旁默默地學(xué)著.后來我一個人大膽地帶著弟弟妹妹到叔叔家,就問過幾次路.
我們回到隊里時,大人們還在勞動.隊長一見了那些人,就稱贊道:"翠華家養(yǎng)了一個能干的女孩."然后把自己在江南見到我的情形笑著和大家說開了,大人們一陣笑聲蕩漾開去.而我早已和好久不見的女孩玩去了.
沒多久,我們隊里的人從我叔叔家?guī)Щ亓宋伊粼谑迨寮依锏囊路?三嬸還特意給我做了一件白底綠花的新衣服.我的母親向她的孩子們大贊三嬸的善良.于是家里幾個弟妹對三叔家充滿向往.
這以后,我又有幾次與爸爸或媽媽到過叔叔家.每次,我都默默地記下去叔叔家的路.終于有一天,膽大的我為了滿足弟妹的愿望,在一個上午向隔壁的小伙伴打一聲招呼后,帶著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向叔叔家進(jìn)發(fā)了.一路上我叮囑他們記住回家的路,萬一找不到叔叔家,可別忘了回家的路.在兩個分岔口的地方,我不知走哪條路,我就請問老人江南公社怎么走.老人關(guān)心地問我們要到哪兒去,我會描繪我叔叔家對面的大堤,大堤旁有一個小賣部.這時,老人會招呼來幾個老人慎重研究我說的情況.然后詳細(xì)地告訴我們前進(jìn)的方向.身后傳來了這是誰家的孩子的話語.越前進(jìn),我知道我越無后路可退了.有時,我也不免有點緊張,這時敏感的弟弟就哭起來,說要回家,這時的我才意識到帶弟妹出來何等的錯誤.但開弓沒有回頭的箭.咬咬牙,繼續(xù)前進(jìn).當(dāng)我們終于走到那熟悉的大堤上時,我高興地歡呼起來,指著叔叔家的房子大聲告訴弟妹,那就是叔叔家.弟妹顯得比我還興奮,我們唱著歌向叔叔家一溜煙地跑去.
進(jìn)了叔叔家,叔叔很驚喜,連忙出門迎接我父母,見后面無人,問我們是怎么來的.我向他說明我們是自己來的.他很是驚異,連忙出門去了.現(xiàn)在才知道,是找人向我們父母捎平安信了.幾個堂兄妹見了我們很高興,拉著我們的手笑個不停.弟弟和新村馬上成為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因為他們是同年,又都是性格靦腆的男孩.三叔家頓時熱鬧起來.
公社安排三嬸喂豬,豬圈里有很多紅薯.三嬸選一些很大的煮或燒熟了給我們吃.很香很甜,我們津津有味吃著.這時的我比從前大了二歲,懂事多了,話也比從前多了.我總是問三嬸一些問題,三嬸總是笑著回答.我們像母女似的親密.我希望這種日子永遠(yuǎn)延續(xù)下去.
一天下午,我們準(zhǔn)備和三嬸一起去喂豬.剛出門,見母親迎面走來.人未近前,就大罵我們一心貪玩,連課也不上.這一罵,如醍醐灌頂,我是學(xué)生?今天是星期幾?我要上課?不知什么原因,自那天以后,"我是學(xué)生"在我腦中清晰起來.于是做一位好學(xué)生是我的自律.那天下午,我們幾個急忙趕回了家.第二天上學(xué),老師沒有找我談話,也沒在班上批評我,我至今都不知那二天我缺課了沒有.
自那次事件后,我們只在暑假期間去三叔家.我讀初二的時候,三叔家不知為何突然搬回了老家.從此,方圓五百里內(nèi),無一家親戚.
三叔現(xiàn)在已七十多了,仍很健朗.去年春,受我父親的邀請,從幾百里遠(yuǎn)的老家來赤壁.我們這些沐浴了他養(yǎng)育之恩澤的侄兒侄女,都爭著接他到我們的家里小住,他坐在我的身邊,問我的工作累不累人,我的生活如不如意.我總覺得他就像慈父一般仍很疼愛我們.三叔要走了,我把從黃山帶回的龍頭拐杖送給了他,并送了兩盒好酒,一百無錢.三叔不肯接錢,他說有錢.我知道三叔一生勤勞,他不缺錢,但我堅持說這是我一點心意.三叔不好堅持了.后來聽四娃從老家打來電話說.她爸爸回到了家后,把自己關(guān)在家呆了三天,幾個兒女聽鄰居說后,紛紛從武漢趕回了家.他才出了門.我想三叔是不是在回想我們小時候做客江南的情形.他見證了我們的成長.我們的天真笑容印在他的腦海.同樣,三叔和三嬸的善良像一陣陣春風(fēng)時時暖在我們心頭.
作客江南,是我情感中一股熱熱的曖流;是我視覺中一幅絢爛的風(fēng)景;是我耳畔永不停歇的舞曲.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subject/4360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