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欠我一個轟轟烈烈的結(jié)局
獨自一個人來到上海,選擇我喜歡的專業(yè)。這座城市,就是漂在海上的孤島,無從脫離,而我又何嘗不是為了所謂的夢想全力以赴。全力以赴,全力以赴。
我的老家在江南小鎮(zhèn),文文慢慢的生活節(jié)奏,到處都是與人間美好息息相關(guān)的情愫,那里有我的母親和十年前就此安睡的父親。
五年前,我的初中,在被橡樹包圍的象牙塔中度過,我有一群相依相偎的伙伴;有那些說過喜歡我,然后不知去處的男生;還有那個我喜歡過許久的男生。
初中,選擇了住校。父親因公殉職后,母親就墮落在麻將館里,她抽煙,喝酒,和陌生的男子一起回家,他們混身是刺鼻的酒味,滿臉是混沌的笑容。我曾經(jīng)如此美麗的母親被擊垮后,我被寂寞擊垮了。我替鎮(zhèn)口的李大爺送報紙,替鎮(zhèn)里餛飩店的老板娘洗碗得到一些小錢,雖然它遠遠不足以支付我的學費。
現(xiàn)在,我坐在自己租的房子里,整整兩天沒有出門的我顯得如此狼狽而又蓬頭垢面。我已經(jīng)許久沒有和家里聯(lián)系了,我的母親不知好不好,我的父親,他的墳?zāi)股鲜欠襁€有鮮活的花朵。我這幾年的男朋友在說過“我會一直愛你”后,就離我而去,他是個標準的上海男人,我一直在質(zhì)疑,是否從來沒有愛上過他,只是借個肩膀而已。
陽臺上的植物好久都沒有收拾了,它們呈現(xiàn)出一派死氣,木質(zhì)桌面上放著一天前我睡下時候沖的麥斯威爾,早已冰涼,變質(zhì)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全力以赴?都是假話。
看著眼前一派夕陽,我想家了,我要回家。
于是開始收拾這間出租的小屋。里面藏著兩年來的生活氣息。我的前男友,我的同學,我的朋友。還有,灰塵,腐朽,銹斑。
次日清晨,坐上回家的長途汽車。
路上聽已經(jīng)半年沒有更新的歌曲,聽那句“流著眼淚哭過,狠狠哭過擦干就好了?!蔽迥昵?,我坐在空無一人的教室里,看著男生空蕩蕩的桌椅,耳機里,元若藍的《我好了》。那天畢業(yè),從此再沒有見過他。記得那天的夕陽狠美狠燦爛,我趴在課桌上狠狠地哭,卻沒有意識到哭過以后,擦干淚以后,就再也沒有了哭的沖動。我感謝那個男生教會我怎樣看著喜歡的人遠走,還能從容不迫。三年,我們從沒有交集。
然后就滿腦子都是片段,那些殘缺的蒙太奇是彌足的鏡頭,它有屬于每個人的價值,我不止一次地將破碎的它們拼接起來,想湊成完美的故事,卻沒有勇氣,然后自私地想:
你還欠我一個結(jié)局,這個故事還沒有結(jié)束。
我們一起在操場上慢跑,說些無關(guān)緊要的話題,我告訴你我的母親,我的父親,你告訴我你的母親,你的父親。我告訴你要好好學習,未來是自己的,你告訴我你會的,要我也加油。我告訴你我有喜歡的人了,你告訴我你也有了。然后跑著跑著,我就累了,你就拽起我的袖子往前跑,壞壞地警告我一定要跟上,我低下頭,地上是橡樹的影子。
我們一起參加運動會,四百米的路程顯得漫長而乏味,我看見你站在重點線上吶喊,總感覺有一只手牢牢地拽著自己。
我們一起有那么多的回憶,都只是我的猜測罷了。
我們上課傳紙條,你問我要考什么高中,我調(diào)皮著,讓你先說,你卻告訴我:她考什么我就考什么。我問你她是誰,你說,是你喜歡的女孩兒。
終于,那些都是青春該有的曖昧,我開始漸漸明白,一個轟轟烈烈的故事,男主角一定是你,而女主角在冥冥之中就注定不是我。那個女孩子從來就在我身邊,重點線上的吶喊,是留給我身后拼命跑著的女孩兒的,而當初橡樹林下的路程,是處于友情最好的解釋。你告訴我,我只是你的好朋友。
然后你們變成班上唯一一對情侶,你幫她做著我曾經(jīng)幫你做的事情,你謝謝我,說,是我教會你怎樣對一個人好。我不是耐得住性子的女生,我開始挑剔你。
畢業(yè)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一個月不說話了。
那天你站在教室門口,我抬起沒有擦干的臉看著你,學著電視劇的橋段,告訴你,你一定要幸福,一定。答應(yīng)我,答應(yīng)你的好朋友。你說,我會的,你也一樣。
我們就結(jié)束了。
從沒有交集的感情。
長途汽車到達小鎮(zhèn),已經(jīng)是傍晚,很美很美的夕陽。我繞道去了學校,看看那片橡樹林。站在鐵柵欄門口,保安還是當年的老大爺,挺著啤酒肚的男人。他還認識我,向我打了個招呼,就讓我進去。這個時候的學校已經(jīng)空空落落沒幾個學生了,唯獨操場上。難得的幾個老師在埋頭伏案,我放慢步子,怕打擾了靜默。
橡樹還是橡樹,操場還是操場,回憶永遠都是回憶
我走在那年我們一起跑過的操場,手機按鍵停留在你的名字上,我在空白的頁面上打下那句“你過得好嗎?”然后是無盡的猶豫。你一定會過的很好,那個我曾經(jīng)喜歡過的男生,現(xiàn)在你應(yīng)該是個男人了。
學校田徑隊的學生在操場的那頭訓練,隔著不大不小的操場,我聽見孩子們的閑聊聲,那個年輕的體育老師試圖管住他們,卻無能為力,孩子都這樣。我走近他們的時候,那些孩子開始繞著操場跑步,年輕的體育老師就站在那里循著孩子們的身影,游離目光。
那些孩子跑到我身后的時候,年輕的老師看到我,他沖我笑笑,告訴我,快要運動會了。
我們都頓了頓。
他說,我過得很好。
那樣就好。
我慶幸我剛才把那條藏在心底多時的短信發(fā)了出去。他說,我?guī)闩懿?。于是跑過來拉住我,然后象小時候那樣壞壞地警告我一定要跟上哦。
我會跟上的,因為你還有沒有還我的東西。
你還欠我一個轟轟烈烈的結(jié)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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