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產(chǎn)隊長（鄉(xiāng)村小說系列）

作者 施澤會

我們村里的生產(chǎn)隊長是大隊委派的，是沒有經(jīng)過廣大社員選舉的。

為什么這么說，因為村民都不想當(dāng)這個生產(chǎn)隊長，不是沒有能力，而是大家都怕得罪人。都知道拿錢不多，管事不少。

集體那陣子，有一個姓劉的隊長，就是最后在群眾的罵聲中下課的。不過一個生產(chǎn)隊長的權(quán)力仿佛勝過一個部隊的連長。生產(chǎn)隊社員的生命都掌握在他的手里。他說今天開始剝胡豆，社員們就乖乖地今天剝胡豆，他說明天挖紅苕，社員們就乖乖地等到明天才能挖紅苕。他說還等一個星期才能分麥子，社員們只好忍著痛苦的饑餓等到下一個星期才能分麥子。所以社員們只好敢怒而不敢言。

“張媳婦，你這個賴婆娘，人家和你一樣分的麥子，你就吃完了，你是啷個吃的，做事情不認(rèn)真，大吃大喝的，一天憨吃酣睡的，仿佛像豬一樣?！眲㈥犻L站在張媳婦的房子背后罵。(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劉隊長，你還早呀，你在罵我？我沒有大吃大喝的，你看我拖娃帶崽的，細(xì)娃是吃長飯的。我的確沒有浪費一粒糧食，你不信來家里看看，我的飯碗吃得干干凈凈的，每天洗都不用洗。”張媳婦在訴苦。

張媳婦的男人是伐木工人，在大興安嶺工作。每一年很少回家，一年把他那每一個月20元的工資湊在一起寄回家，給生產(chǎn)隊補錢，換回一家老小的口糧。

“張婆娘，我不是說你，你自己這么大一家人，3個孩子，2個老人，男人又不在家，我不給你照應(yīng)，你怎么辦？會計早就在催你補錢了，你還蒙在鼓里。”劉隊長說。

“感謝隊長的支持和幫助，我萬分的謝意。我男人下一個月就寄錢回來，你看看嘛，這信上是這么說的?！睆埾眿D拿出一封皺皺巴巴的信給劉隊長看。

“信上倒是這么寫的，那到不知道你男人的心是怎么想的，萬一下個月你男人不把錢回來，我可不能做主把糧食稱給你了，知道吧。”劉隊長說了后拍了拍張媳婦的的肩膀，然后就離開了她的家。

生產(chǎn)隊里每一天上午都是安排男人挑糞，到每家每戶去挑。那時每家每戶都有一個茅斯，豬糞，人糞，都混在一起。每一個男人從每一戶的茅斯里用糞瓢舀出來，倒進(jìn)糞桶里，依著秩序往山上挑。每挑一次大約需要30分鐘。男人們都拿出自己的勇氣，鼓足干勁往山上爬，一步一個腳印，有時一不小心，一挑糞，糞桶連人一起摔在懸崖下，滿身都是糞水，糞桶摔成幾塊，身體自然要受傷。這個時候，男人們有的心里就不平衡了，罵聲就來了。日他媽喲，隊長這個王八蛋，這么高的坡，硬要老子們來挑糞，用化肥和草木灰不行嗎？地里還是長糧食，我就不相信，用了糞水就可以長出三頭六臂的東西，男人吃了這種糧食會多生出幾個兒子，女人吃了這種糧食會高潮不退？

是哪個在發(fā)牢騷？你們還像不像一個男人。你看人家張媳婦沒有男人在家里，自己主動說挑糞，你們看看她已經(jīng)挑上山了，你們還在這里發(fā)牢騷。趕快挑上山去，再不走，我是要扣工分的，別怪我不講情面哈。劉隊長過來給大家上了政治課，大家只好使勁往山上挑。

到了上午11點的時候，太陽開始辣起來了。有的莊稼的葉子被太陽曬焉了。大海說，不挑了，這么大的太陽，把我們的生命用來當(dāng)勞動工具，他隊長為啥子不挑？有本事和我們一起跳。小曾說，你小聲點，劉隊長聽到了要把你往外面調(diào)。他說，我還巴不得呢。大海給大家吹起了《西游記》的故事，吹得大家神魂顛倒的。到了中午12點，隊長就叫大海到他家里去一趟。隊長說，公社里有一個煤礦工人的指標(biāo)，你去吧。大家都知道，煤礦是死了半截沒有埋葬的活兒，都有點畏懼。大海說，去就去，人是一個，卵是一條，死了就算球了，沒有死，那就是我大海的命大。

話雖然這么說，大海知道劉隊長在故意整他。他不讓別人去，為什么專門讓我大海去？他想了想，去就去，反正在生產(chǎn)隊里，隊長一樣給自己穿小鞋，干脆遠(yuǎn)走他鄉(xiāng)。第三天，大海就跟著公社其他人員一起走了。

劉隊長在心里想，這一下少了一個心頭大患，大家干農(nóng)活的干勁應(yīng)該大了吧。劉隊長在做美夢，不過他的美夢做不長久。不知道是誰說的他跟張媳婦有染。

那天，工作組的同志來了。劉隊長每一天都往大隊跑。配合工作組的調(diào)查。他在心里喊冤，但是社員不理解。為什么不讓會計跑，他自己去跑，說明劉隊長有問題。小曾說，你們還不知道呀？就是調(diào)查他的作風(fēng)問題。

張媳婦被帶到了大隊辦公室。工作組的同志問：“張媳婦，你是不是跟劉隊長有染？”

“同志，我是冤枉的，冤枉呀！我沒有跟劉隊長有男女關(guān)系。是他們栽誣的，請你們詳細(xì)調(diào)查?！睆埾眿D心里不是滋味。

“聽說，劉隊長經(jīng)常到你家里去，有沒有這種事情？一定要說實話，說了假話，我們就把你帶到縣看守所里，關(guān)你幾個月?！惫ぷ鹘M的同志說。

“劉隊長是到了我們家里來的，他來問我男人把錢寄回來沒有，不補錢就稱不到口糧了。但是我們沒有做什么，我是說的實話。不信你們問問劉隊長?！睆埾眿D把頭老低著，仿佛自己真的犯了嚴(yán)重的罪行。

劉隊長已經(jīng)被調(diào)查了，張媳婦還不知道。工作組的同志就是接到一封舉報信才到大隊來的。舉報信的內(nèi)容是這樣寫的：

“尊敬的公社工作組同志：

你們好！我向你們舉報一件事情，就是我們隊劉隊長與張媳婦的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我那天剛從地里回來，路過張媳婦的家，我在她家的屋背后聽見劉隊長在和張媳婦嘻嘻嘻哈哈哈的，一會兒就聽不到聲音了，過了一會兒，那個壓床的聲音就響起來了，你們說說這不是劉隊長和張媳婦在偷情，還在做啥子？這樣影響很不好，你們必須調(diào)查處理，張媳婦的男人在外面工作，要是知道這些，他回來怎么交代？……

最后的署名是明明，工作組不知道哪個是明明。村里沒有叫明明這個小名的人。當(dāng)時男女作風(fēng)問題是比較嚴(yán)重的問題，必須進(jìn)行調(diào)查。

劉隊長就是這樣把隊長的官帽丟了的。工作組的同志還把劉隊長押到公社關(guān)了3天，最后因為證據(jù)不足給放了回來。

當(dāng)劉隊長回來，張媳婦都不敢看他。如果在一條路上碰上了，張媳婦必須馬上改道。當(dāng)時流言蜚語是很害人的。群眾的罵聲一片。劉隊長整天郁郁寡歡。自己的婆娘也不理他。結(jié)果村民再也沒有誰與他說話。

至于那封舉報信是誰寫的。在劉隊長心里就不是那么重要了。事情已經(jīng)過了那么多年了。即使是大海叫人寫的，劉隊長也沒有辦法找到足夠的證據(jù)。

后來農(nóng)村土地承包到戶了，生產(chǎn)隊長的工作任務(wù)就少了。也許是一種習(xí)慣吧，劉隊長又被村委會委任為生產(chǎn)隊長，因為年輕人都外出打工去了，留在家里的都是些老人和小孩，沒有合適的人選來當(dāng)生產(chǎn)隊長。劉隊長他已經(jīng)是70歲的人了，他還是不減當(dāng)年當(dāng)隊長的雄風(fēng)，他站在山坡上大聲喊：大家開始收油菜了哈，天氣預(yù)報說的，明天要下雨，你們割下的油菜長了秧秧莫怪我?！?/p>

第二天上午，天上果然下起了春雨，農(nóng)村的田野得到了春雨的滋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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