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電影
月,幽怨的懸掛在空,檸檬黃澀澀的傾瀉,穿過紫色的窗幔,落入我的房間。我泡制一壺綠茶,凝視著沸水中的茶葉,緩緩的沉入杯底,一青一白,滿頰生香。茶色暈染著整個黑夜的涼。夜深沉,寂靜的聽得見窗外樺樹抽枝的聲音,一個個芽苞,翠綠撲懷。一抹蒼綠,鳴囀的掛在記憶的枝頭上。于是,想起了一些風(fēng)里的往事,想起了露天下的電影。
露天電影,多么富有詩意的字眼,現(xiàn)在的90后和20后或許根本無法了解,在那個精神文明匱乏的年代,露天電影,曾經(jīng)帶給了我們多少美好的回憶。在稻草堆起的曬谷場,月亮在白蓮花般的云朵里穿行。兩根竹竿子搭建,一塊白色的幕布。星星照路,夏蟲伴奏,溫馨而浪漫。
據(jù)說我小時侯,晚上特別愛哭鬧,但是,只要抱到電影熒幕下,我立馬會安靜下來,睜著兩只烏黑的眼睛骨溜溜的隨黑白幕布流轉(zhuǎn)。父親和他的鐵三角————-明叔和喜子叔,白天一起出工,晚上三人輪番抱著我四處找電影看。
我出生的那年冬天,雪下得非常大,白茫茫的一片,雪深足有半膝高。父親抱著我,明叔打著傘,喜子叔年齡小一些,淺一腳深一腳的跟在后。幾人竟然不顧雪大,跑到二十多里地的山村看電影。等他們匆匆趕到時,電影已經(jīng)放了一半,明叔的雨鞋被雪泅濕,冰冷徹骨,他跺著腳,冷不丁抱在手上的我“嘩啦啦”一泡臊尿,暖暖地直瀉他的雨鞋里,明叔樂的笑翻天;青丫頭,還真會“雪中送炭”。
至今,明叔一見我就說起這件事,每次都羞得我滿臉通紅。
我的小學(xué)就讀在離家不遠的汪二墾殖場小學(xué),墾殖場場部經(jīng)常放映露天電影。只要有電影放映,班里居住在場部的同學(xué)就會早早的告訴我們,懷著焦急的心情,我們等著上午放學(xué)的鈴聲,鈴聲一響,我們飛速的跑回村子,爭相地一家一家通知晚上放映電影的地點和時間。(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整個一下午,我們的心一點都不能定下來聽老師的講課。好不容易熬到傍晚放學(xué),我們就和那些家住場部的同學(xué)直接去電影場地。場子里不知何時,搭建好了黑白幕布。我們尋來幾塊石磚,預(yù)定下幾個位置,然后瞪著眼睛,望著夕陽一點一點地被山吞沒。
夜色降臨了,黑夜的黑鋪天蓋地的遮掩著大地。場子開始熱鬧起來,三三兩兩的村民端著長長的板凳、竹椅打著火把,從四面八方聚集在場地。我們翹首盼著自家村子里的姑娘和后生小伙子,招手讓他們把凳子搬到我們早已霸占的位置。我們興奮的站在凳子上,嘴里咬著他們帶來的烤紅薯,紅薯濃郁的香味剎那間氤氳了我們心間。
放映員拖著放映機,終于姍姍的來了。他把機器放置場子中央,人群齊刷刷的自覺退后,放映員傲慢的,不慌不忙的架好機器,燈光一亮。站在凳子上的我們跳著揮舞小手,有的做著老鷹狀,有的做著青蛙狀,形形色色的怪狀在幕布上凜冽的顯示。此時的放映員絕不會早早的放映電影,他會咧著嘴等著大家瘋夠了,才有條不絮的搖晃放映機。
電影放映了,我們倒是索然無味,一個個在人群里鉆來鉆去,玩起了我們捉迷藏的游戲。大人們專注于電影,不時的哄堂大笑,而我們小孩子,沉浸在我們的游戲之中,玩得滿身汗?jié)裢敢律馈?/p>
差不多電影快放完之時,我們會結(jié)束游戲,急急忙忙地找到自己村子里的人,牽著他們的衣襟,生怕散場后走散。
月兒懸掛在空中,淺淺的照射在野外。風(fēng)和水一般的清涼,田野如夢幻一般的迷蒙。晚風(fēng)拂過,田間的甘蔗葉簌簌作響,風(fēng)里還有野花黏黏的氣息纏繞而來,螢火蟲攜著淡淡的熒光,閃爍在小徑。夏蟲呢喃在草叢間,不知是誰誤入蒲葦中,驚起了一地的蛙鳴。我們打著哈欠,拉著村人的手,上下眼皮不聽使喚的合下來,然后又勉強的睜開。沁涼的月色如素錦,清輝旋繞,眼前的大地如同熏洗一般的清亮。兩旁的杉樹,樹影婆娑,桂子樹暗香襲來。銀碗里盛滿花,翠缽中草樹宛然。終于有后生仔禁不住甘蔗的誘惑,“啪啪",甘蔗自地里拔起,大家笑著鬧著一窩蜂圍上去,顧不上干凈,塞進嘴里細細的咀嚼。我們的瞌睡瞬間拋到爪哇國,人,頓時清醒了,嚼動著九月未成熟的甘蔗,一絲絲的甜意沁入心脾,心里微微的竟有些歡欣。
第二天,蔗農(nóng)順著一路的蔗渣尋到村子里,大人們一邊罵著后生仔,一邊陪著笑。蔗農(nóng)憨厚的笑著說;甘蔗前兩天打了蟲藥,怕有人吃了鬧肚子呢。
后生仔拍著肚皮,理直氣壯的回駁大人;我都說嘛,幾根甘蔗有什么呀。咱吃五谷雜糧的肚子,沒那么嬌氣。不過說實在的,你家的甘蔗還真甜。
隨著社會的進步,電視開始走進了農(nóng)家。露天電影放映越來越少了。露天電影儼然是祖母手中銅色的水煙,漸漸的淡出了我們的周圍。
最后一次看露天電影,那是八月,荷花綻放的季節(jié),而我懷揣一份錄取通知書,心里說不盡的悵然。
那晚的夜色,像是悶在一個火罐里,沒有一絲的風(fēng)。場地里的人稀疏得很,只有少數(shù)的老人和小孩,年輕一點的都躲在家里觀看香港武打連續(xù)劇《霍元甲》。老人們抽著黃煙,低低的說著漫無邊際的話;孩子們跳著蹦著一如當(dāng)年的我們。
我坐在幕布前,心里有一種酸楚,滴滴的團轉(zhuǎn)?;蛟S明日的我再也不能如現(xiàn)下,安然的像家鄉(xiāng)的青草一般,自由的呼吸家鄉(xiāng)的空氣。那些曾經(jīng)的伙伴一個個遠離了家鄉(xiāng),外出打工。只留下我獨自守著這場電影。今夕何夕,明日的我又置身何處呢。
電影放映不到一半,傾盆的大雨“嘩啦啦”的下下來,雨水澆濕了幕布,放映員慌忙扛著放映機,跑到屋檐下躲雨。老人和孩子紛紛跑回家。
我站在雨里,望著空無一人的場地,仿若故鄉(xiāng)與露天電影一并遠遠地離我而去。我失聲痛哭,淚水與雨水混雜在一起,“也非關(guān)雨濕青衫,透是鵲血凝羅袖”。
今天,露天電影離我們愈來愈遠了,她悄然地消失在我們的記憶之中。只是殘存在記憶深處的那些回憶,依舊如故鄉(xiāng)的云水,微涼地懸掛在心頭的枝葉上。
今夜,我踏著晚風(fēng),悄然的啟程。故鄉(xiāng)啊,倘若晚風(fēng)敲打窗欞,你不必訝異,我冒然的闖進你的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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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風(fēng)耳語:欣賞,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