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雕塑
——獻(xiàn)給母親節(jié)
母親離開我們已經(jīng)三年了。農(nóng)歷七月十五前夕,我回到哈爾濱市新華鄉(xiāng)看望她老人家。背后密密匝匝、蓬蓬勃勃的玉米,筑起了一道墨綠的屏障;眼前清凌凌、白亮亮的李海屯水庫一泓碧水,展開了我日積月累的無盡思念。
母愛是人世間最偉大的愛。她寬厚仁慈,真摯無私、深沉高尚。她像一首感天動地的長歌,從我貯滿感恩的心靈天空盈盈飄過……
春風(fēng)漂白了迎春聯(lián),爆竹聲漸遠(yuǎn)漸淡了的時候,我們都該返崗上班了。
母親也不留——她知道孩子不是母親屋檐下長棲的鳥。只是有些悵惘的將大包小包、吃的用的塞滿我們的行囊——雖然這些東西在城里用不了多少錢也能夠買到??晌覀冞€是不能拒絕她這份沉重的愛意,因為背著它,無論走多遠(yuǎn)的路,我們都不會懈怠、迷失。
我是父親無意間植下的一棵小樹,是母親用溫柔可親的風(fēng)雨沐浴我長大成材。記得5歲那年,我和小伙伴跪在地上幫鄰居哥哥刨蚯蚓。一只蚯蚓露頭了,我急忙探身去捉。結(jié)果蚯蚓縮進(jìn)泥土里去了,鄰居哥哥手中掄起的二齒子,卻深深嵌入了我的頭蓋骨……(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昏死了七天七夜,頭頂兩個洞不時咕嘟出點(diǎn)白的、紅的漿液。母親晝夜不舍守護(hù)在我身旁,一邊擦拭污物,一邊以淚洗面。也許是媽媽的祈禱與真情感動上帝了吧,后來我竟奇跡般的蘇醒并活了下來。頭頂至今還留有兩個小坑點(diǎn)。
“女人是柔弱的,但母親是堅強(qiáng)的”。三年自然災(zāi)害時期,為了我們兄妹四個不被餓死,母親吃盡了一個鄉(xiāng)村婦女所能嘗到的所有的苦頭。歲月的風(fēng)霜憔悴了母親,卻豐滿了我們。等我們一個接著一個飛出了家的小巢,母親才吃驚的發(fā)現(xiàn):花兒芬芳過了,果實紅碩過了,自己卻成了一株蒼老孤獨(dú)的樹。
這時,年邁的母親就把操勞轉(zhuǎn)化成綿綿的牽掛,遠(yuǎn)遠(yuǎn)的、源源的輸送給她的兒女。
在母親眼里,孩子永遠(yuǎn)長不大,她決意要呵護(hù)我們一生一世。于是每逢春節(jié),我們都勞燕一般,不顧旅途勞頓,飛聚于母親的翼下。聆聽她嘮叨似的叮嚀,任由她詢問個夠,端詳個夠。合家團(tuán)圓的日子里,母親起早貪晚,事必親躬。好像只有這樣才配做母親,才對得起她牽掛的兒女。
常常懷著一種自豪與歉疚混雜的情感,凝望母親氤氳香氣中忙碌的身影,一滴晶瑩的淚水禁不住悄悄模糊了雙眼。淚光中,我臥在盡情享受母愛的芳草地,重溫起母親年輕時燦爛的倩影與微笑……
送了一程又一程,好不容易勸母親在岔路口停住了腳步。可是,就在這一瞬,我們都不知道該怎么走了:慢了,擔(dān)心母親佇望久了,冷;快了,又怎忍心在她老人家的視野里走遠(yuǎn)、消失,扯起一篷纏綿不盡的思念與牽掛呢?
風(fēng)雪漫漫,母親執(zhí)著地蹺首遠(yuǎn)望,仿佛一尊素潔的、永恒的雕塑,頂天立地,圣光熠熠!
父親去世后,農(nóng)村的家已支撐不起。母親便在我們四個間“打游擊”。可她在哪里都住不長遠(yuǎn),心總是風(fēng)箏般在遙遠(yuǎn)的空中飄著。她說:“在這兒就想那兒,到那兒又想這兒——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晚年的母親,即使在病中,依然掛念著別人,心中唯獨(dú)沒有自己。
那是一個大雪初霽的黃昏,73歲的母親為給加班的妹妹送飯不幸滑倒,髖骨粉碎性骨折。打上牽引、吊瓶那些日子,她總是目光呆滯地望住頂棚,犯了錯誤的孩子似的懊悔不迭:“咋就沒看好腳下的路呢?嗨,老了,不中用啦?!?/p>
望著床頭柜上諸多的滋補(bǔ)品,她一律以“不愛吃”或“吃不下”為由拒絕享用。母親節(jié)儉一生,我們知道她心疼錢,舍不得。實在抵不住我們央求式的苦勸,她便敷衍一點(diǎn)淺嘗輒止。而一向見了黏稠之物就惡心的母親卻一反常態(tài),大口大口地喝白開水沏的龍母壯骨粉。她說:“我按時吃藥,早點(diǎn)兒好病出院,盡量少牽累你們?!?/p>
懷著這種心愿,母親積極配合治療。曾經(jīng)被大夫判定余生“就得在床上過了”的她,竟在幾個月后奇跡般地下了床,而且逐漸棄了拐,能夠獨(dú)立自如行走了。
我匆匆趕去祝福。她舒展開滿面皺紋:“這都是你們兒女的福份。我要是真的癱了,還不是你們受罪。”望著因練腿力而累得有些喘息、額際已滲出些許細(xì)汗的母親,我心里一熱,眼淚不禁奪眶而出……
臨行時,母親讓妹妹把床頭柜上的東西給我裝了一大兜子。我說:“離大慶市幾百里的路、還挺沉的,再說這可都是給您買的。”見我執(zhí)意不受,母親真的動起氣來。我只好接了過來。
這時,母親忽然從枕頭底下摸出個手絹包:“這兒個,給孫女帶上?!蔽医舆^尚帶著母親體溫的包一掂,覺出足有一斤重。打開看時,全是嗑去了皮的白瓜籽瓤兒。據(jù)說白瓜籽有接骨盤筋之效,我們是當(dāng)藥買來給母親治病的。而她卻……
我說不出話,默默地感動。半晌,才深鞠一躬,推門上路。路上風(fēng)寒雪冷,我心里卻又暖又熱,仿佛有一團(tuán)火灼灼燒著。我知道,胸口這手絹包里裝的可是人世間最寶貴、最沉重的情與愛……
忽然,眼前又出現(xiàn)母親岔路口送我們的情形:風(fēng)雪漫漫,她踟躕地停住,蹺首遠(yuǎn)望,仿佛一尊素潔的、永恒的雕塑,頂天立地,圣光熠熠!
呵,我永生永世的母親——愿您在地下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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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雕塑的評論 (共 18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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